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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說鬼王殿下怎麼辦,我是說老祖宗你怎麼辦?」

  賀思慕眸光微動,繼而苦笑一聲。房間內只余淅瀝瀝的雨聲,空氣安靜而潮濕。

  「不知道。」她抬眼和禾枷風夷的目光對上,淡淡道:「或許等到了那個時候,我才會知道。」

  如今她想到段胥死去的這件事,便覺得時間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變成無邊汪洋似的空白。她還是能看見許許多多等著她去做的事情,卻看不見她自己。

  禾枷風夷眸光微動,伸出手去無言地拍了拍賀思慕的肩膀。

  沒過多久姜艾便叫賀思慕去鬼域處理些問題,賀思慕暫時離開了。禾枷風夷也準備離開房間,卻見床上的段胥睜開了眼睛。

  禾枷風夷驚訝道:「合著段將軍剛剛都是在裝睡啊。」

  「睡了一陣,後來醒了。」段胥慢慢地坐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貫明朗的笑意,他說道:「尊上,在下有一事相求。」

  禾枷風夷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道:「你要做什麼?」

  「尊上有沒有辦法,讓我把五感同時借給思慕,便是一個時辰也好。」段胥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禾枷風夷瞪大了眼睛,他噎了半晌,道:「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你幹什麼要讓我做這種要去老祖宗面前受死的事情啊!」

  第104章 結局 我永遠愛你,我將用我的一生愛你……

  段胥卻仿佛來了精神,疲倦的面容染上幾分鮮活氣,他拍拍床邊的位置,對禾枷風夷道:「尊上,不妨坐下聊聊啊。」

  禾枷風夷警惕地看著段胥,磨磨蹭蹭地坐在了他的床邊。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賀思慕總是陪在段胥身邊,夜晚雖然她不會入眠,但是也不會離去。前段時間戰事安定下來,段胥好奇他睡著時賀思慕都在幹什麼,裝睡幾日後就發現他入睡後,賀思慕便會開始寫日記。

  她所用的就是禾枷風夷跟他提過的,停滯在三百年前的手札,不知何時她又開始像從前一樣記錄生活瑣事,那些細碎普通的瑣事,字裡行間仔細地描繪出「段胥」這個人的點點滴滴。

  「她想記住我。」段胥同禾枷風夷說起這件事,他微微皺眉,很坦誠地說道:「我也知道我的身體很不好,哪裡也去不了,日後大概就要天天躺在床上休息。若這樣的話她每天能記些什麼呢?我希望那本手札上能有更多美好的回憶。這個世界於我是一份禮物,我想將這個禮物轉贈給她。」

  禾枷風夷沉默地望著段胥,心說這真是個折騰到死亡前一刻的不安生的主兒。

  若不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把老祖宗死水一樣的日子攪得天翻地覆呢?

  「你原本就時日無多,若真的一次把五感全換給思慕,便只是一個時辰,換完之後你能不能撐過一天都難說。」

  段胥仿佛意料之中般點點頭,道:「我知道。」

  「這個事兒做是能做,但必須要老祖宗同意了才行。段將軍你是死而無憾了,我還得活著呢。」禾枷風夷一攤手,說得很直白。

  段胥笑起來,眉眼彎彎帶著些狡黠的意味:「好,我來勸思慕。她近來對我越發縱容了,她會同意的。」

  禾枷風夷眯著眼睛看著段胥,從前在南都的時候段胥還是愛而不得的那個,現在他卻已經把老祖宗吃得透透的了。

  「段舜息,你就要死去,要離開老祖宗了,你就不難過?」

  段胥的眸光閃了閃,他的笑意淡下來,道:「我的這一生里從動情到身死,就喜歡了這麼一個姑娘,我覺得很幸運。到了如今,我不希望最後的日子是難過的。」

  「不過,或許最後我死的時候,會拽著她哭呢。」

  雨聲潺潺,段胥仿佛要被雨打風吹去的花,便是在這種時刻,他仍然還是那個說什麼都輕飄飄,愛笑的少年。

  禾枷風夷合上房門,看向守在門外的紫姬。紫姬提著傘安靜地站著,看見他出來便抬起一雙墨黑幽深的眼眸,默默走向他然後撐開傘。

  禾枷風夷轉身走下台階,走進春雨泠泠的庭院中,紫姬手中的傘穩穩地遮在他的頭頂。

  他的手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像是漫不經心的心跳,風夷突然偏過頭去看向身側的紫姬。

  「待我死的時候,你會難過麼,你也會拽著我哭嗎?」

  紫姬怔了怔,她輕輕咬著嘴唇,好像不願意回答。

  禾枷風夷不由地嗤笑一聲。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總是對他的死期避而不談,實在荒唐。

  「你在逃避什麼呢?熒惑一族的短壽宿命的策劃者,不正是你們嗎?」

  頓了頓,他道:「神明大人。」

  紫姬的步子頓了頓。

  熒惑災星一脈天生反骨又是天生奇才,禾枷風夷年少時更是叛逆。他自小飽受病痛折磨,又有早逝的預言糾纏,十五歲便借熒惑血脈及先祖之法,得開天門見神明。

  他將那些制定世間種種秩序的神明指著鼻子大罵一通,說他們既不來人間,不知人生疾苦,便不配支配人界。他本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誰知罵完之後,在那一片炫目的白色光芒中,真有一個聲音說要同他一起下界,體察人情。

  此刻禾枷風夷看著面前寡言少語,眼眸如幽深夜空的美人,仿佛看見了她從光芒中走出的那天。

  他說道:「你覺得,你們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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