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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了,我訂了機票,決定回去找她!

  老耿知道我要擅自離隊之後,質問我,這樣回去能幹什麼?

  我說我要去W市找她。

  老耿非常生氣,他說我分不清是非輕重,他說我這個時候回去,只會給國家給醫務人員添亂。

  去他的是非輕重!

  我只是想見她,只是想見她而已!

  我第一次在老耿面前情緒崩潰……

  老耿默默掏出一根煙,遞給我,他說他理解我的心情,他的老父親老母親、妻子、兒媳和尚未出生的孫兒都在國內,他也一樣日夜牽掛,但現在,我們回去也幫不上任何忙,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國家的指示,原地待命,好好訓練,這也是為抗疫做貢獻。

  老耿還說,現在中國人已經擰成了一股繩,疫情早晚會過去,等疫情過去之後,一切恢復如初,奧運也會如期進行,我們作為國家隊的運動員,還有使命在身,不能在這樣的時候給國家生枝節,掉鏈子。

  我被老耿勸服。

  我不能在她昂揚向前抗擊疫情的時候,成為她不得不回頭的羈絆。

  X月X日,法國。

  老耿在法國找了個馬場給我們訓練。

  我還是沒有她的消息,我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我給她吹口琴,錄了視頻發去,每天一首,希望她能聽到。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一天又一天。

  我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想她,度日如年,但我知道,她過得是比度日如年更可怕的日子。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我把所有會吹的曲子都吹了個遍,今天,我用口琴吹了首《義勇軍進行曲》發給她,每次在比賽場上,我聽到這首歌都會熱血沸騰。希望在她的「賽場」上,這首歌也能給她力量。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國內疫情迎來拐點,終於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願她平安。X月X日,法國。

  一大早,老耿來敲我的門,他興奮地抱住我,說W市解封了,抗疫勝利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先響了。

  竟然是她的消息!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收到她的消息了,聊天記錄里全是我自言自語的獨白。

  她只發來四個字,我卻瞬間淚流滿面。

  她說:我很平安。

  X月X日,錦城。

  我和馬術隊回到了錦城,見到了隔離結束的她。

  她瘦了不少,眼裡的光還在,但已不似從前明亮,我心疼地抱住她,她靠在我的懷裡,起初很平靜,直到我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謝謝你平安」,她忽然開始抽泣,起初還只是小小地抽動肩膀,漸漸放聲大哭。

  我手足無措,不知道她是累,是委屈,還是害怕。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蘇星,在疫情爆發之後作為呼吸科的專家毅然決然前去支援W市,最後沒能回來,犧牲在了抗疫前線。

  這個消息太讓人難受了。

  我想起那日給蘇星過生日,蘇星臨走時還對我說:「求婚搞快點,我迫不及待地想參加你和音音的婚禮,給我女兒預訂花童的位置。」

  沒想到,她再也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也再也無法見到她的女兒。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大山。

  X月X日,錦城。

  我和她一起去參加蘇星的葬禮,昨天還哭成淚人的她,今天在面對蘇星的女兒蔣依依時,堅強地沒有落下一滴淚,她告訴依依,媽媽沒有離開,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依依問她:「那音音姨姨,我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她說:「姨姨不知道你媽媽什麼時候會回來,但姨姨知道,終有一天你們還會再相遇。」

  小依依緊緊地抱住她,說:「音音姨姨,我相信你。」

  那一瞬,我看到她扭過頭去,輕輕地捂住了眼窩。

  葬禮結束後,我和她正準備離開。

  蔣依依跑出來,抓住我的衣角,問我:「叔叔,你得奧運冠軍了嗎?」

  我搖搖頭,說:「奧運會還沒有開始,但叔叔已經取得了參加奧運會的資格。」

  蔣依依似懂非懂,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像個大人一樣交代我:「你一定要得冠軍。」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媽媽的願望,雖然她看不到了,但我希望我媽媽能願望成真。」

  我抬頭看向她,她的眼底有和依依一樣單純卻炙熱的期待,我心動容,鄭重應允:「好,叔叔一定會贏得奧運冠軍。」

  X月X日,燃夢俱樂部。

  早上,我睜開眼,看到她安睡在我的臂彎里,心中一片安寧。我動了動胳膊,想起來給她做早餐,卻不小心將她吵醒了。

  她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和我說睡她做了一個夢。

  我問她什麼夢。

  她說她夢到自己在W市的那些日子,四面八方都是呼救的聲音,好像身處修羅場,那些平日裡喜歡談明星,談八卦的同事,一夜長大……那是他們從醫這些年,頭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的焦灼和壓抑。

  我將她抱緊,安慰她都過去了,這只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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