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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底,這日子,雖是命,可這命也在自己手裡握著呢。

  掌珠扁嘴道,「她那樣的人,說白了就是心太高,不知掂量自己的斤兩。」

  蘇瑾點頭,大約是如此,不但心太高,也愛使性子。不但愛使性子,連自己幾斤幾兩也拎不清。

  掌珠想到當初潘家做了親後,出來幾回都碰上潘月嬋趾高氣揚,春風得意地模樣,咬牙哼笑,「可見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再不錯的」

  二人正說著,陸仲晗回來,挑簾進了屋,一見掌珠在,怔了一下,含笑道,「掌珠也在呀。」他這稱呼隨蘇瑾,直呼其名,以妹相待。

  掌珠趕忙起身笑道,「姐夫今兒臉上似有喜色,莫不是什麼好事?」

  蘇瑾也奇怪,今兒回來,確實看著這臉色要開朗喜悅些,也問是何事。

  陸仲晗這些日子因生意上的事兒,有蘇家父女和丁氏聯手,他插不下手,主要還是尋派官地事兒,落了座笑道,「原先說的江浙沿海要改派地事,已有了眉目。我先前毛遂自薦寫了信,今兒卻是有音兒。這江浙總督府有一位石大人,原和我大伯父認得,也知我祖父地事,和總督大人推薦了我。想來,我不日便要銷假了。」

  蘇瑾臉上一喜,要銷假,可就是說這事兒差不多成了?

  陸仲晗看著她笑微微地點頭,「或許就是海寧縣。」

  掌珠喜得直拍手,「好好,昨兒我還聽我爹說什麼鹽什麼的,就說到海寧縣。說那裡產海鹽,若是這樣,豈不是極富的地方?」

  蘇瑾也高興,海寧縣離杭州極近,若能真的派了那裡,豈不是兩下不用太久分離。忙忙的將兒子塞給奶娘,向他道,「如此,你快去和母親報個喜,我這就叫人備晚飯,咱們晚上好生慶賀慶賀。」

  掌珠忙起身,「你們今兒慶賀,我就不擾了,這就家去說與我娘知道,也叫他們跟著樂呵樂呵。」

  蘇瑾也沒留她,送她到二門外,和她說過幾日再去尋她說話兒。

  送走掌珠,她回到院中叫常氏去張羅飯菜,又打發小子去和蘇士貞說,再派人到朱府,說與老太爺知道。

  這才往陸三夫人院中去。陸三夫人聽得這個好消息,甚是高興,已叫周媽媽置了香案,燒香與陸三爺知道。

  忙忙碌碌大半晌,方才安定下來,一家人進屋說話兒。陸三夫人這些日子也頗是感慨,這掌門立戶的,確實不易,哪一頭都不能出岔子,若非是生意上應對得力,便是兒子得了官,也沒今兒的純粹好心情。經過這些日子倒愈發滿意這個兒媳婦了。

  這邊陸府闔府喜氣洋洋在慶賀。此時的忻州卻沒這邊好心情。

  四月初十左右的夜空,天才剛黑,上玄月就落了,墨黑夜空如同一塊漆黑不透光,鑲滿光閃閃寶石在厚密黑絨布掛在天上。自窗子裡透出的微弱燭光,照進濃稠的黑夜裡,只照出三四尺遠,便沒了力道。寂靜無聲的空曠大院落,這一盞昏黃地窗,顯得愈發孤寂伶仃。氣氛沉悶壓抑。

  「……我廣記對你從來有求必應,你倒好,原竟是打著拿我們做筏子,去壓旁人家的主意」自杭州府追到忻州,前來處理坊子出售事宜的廣大少爺臉色鐵青,在室內煩躁地轉著身子,猶如一頭困獸一般。

  在燈的另一側,盛凌風臉色木然,不看他,也不看燈,怔怔盯著某一處地面,不語。若細心瞧,他的目光其實沒焦點,散而無神地似是透過地面,看到不知名的某時某地。

  ……小小孩童的隱忍抽泣聲,雜亂的唾罵聲,一聲聲小咋種,帶著恨意,入耳鑽心,在心底凝成一顆種子,一顆日後再不任人欺辱,一顆日後誰敢瞧他不起便要讓他付出代價的種子,一顆當年若母親不被賣,豈會落得如此下場的種子。

  漫長的成長道上,小小孩童憑著對仇恨的執著,才挺的過那一聲聲難堪的辱罵。

  當立在盛府大門前,那僕從探究懷疑奚落蔑視的目光,落在他眼中,無疑都是為這顆種子澆水灌溉。盛記族人那些噁心的嘴臉,那刻薄的話,那些懷疑他非盛家血脈地行徑,也被一一刻在心頭。

  ……那婦人使得一手好計謀,瞞得過盛家那些蠢人,卻瞞不過他一個無任何血緣關係地女子,竟重過他……

  廣大少爺煩躁地發泄一陣子,回頭卻見他怔怔的,似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不由怒道,「如今我廣家的損失,誰來賠?」

  「賠?」盛凌風回神,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濃濃譏諷之意,「當初你不也是看我能肯做那些不入流地事,才肯投銀子的麼?當時即知道,如今反倒推得乾淨想吃肉,又不想沾得肉腥味兒,哪有這麼好地事?」

  廣大少爺氣得暴跳如雷,咬牙連連點頭,「好好,我原想與你相識一場,好生與你說。即如此,你也別怪我心狠」

  盛凌風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兒,嗤然一聲,站起身子,理也不理會他,向外頭的人道,「可是要拿我去見官?」

  廣大少爺氣怔了半晌,曉得他這是不管了,捨得一身肉叫你們刮也不想叫他陪著去蘇記的人說道如何賣坊子,煩躁擺手,「帶下去,帶下去」

  盛凌風腳下不頓地就出了屋子,一頭扎進濃稠的夜色中,才走幾步,已與黑暗融為了一體了。

  廣大少爺氣惱一場,無可奈何地睡去,強強挨到天明,匆匆梳洗過後,就往蘇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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