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7章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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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茴香在外面詢問:「王爺可要現在用膳,王妃讓人熬了.乳.鴿湯粥,很是補身體。」

  「可,就擺在屋裡,本王與曹長史一起用膳。」寧紹璟正想讓曹伯懿下去,頓了一頓之後,改了主意。

  茴香應下,帶人擺飯之後,退了出去。

  客房裡,慕娉婷聽說寧紹璟和曹伯懿一起用飯,鬆了一口氣,不用過去真好。

  等用完飯,允文也回來了,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好歹性命還在,慕娉婷讓鄭嬤嬤為允文收拾了一間屋子養傷。

  飯後,蔣真真走前,來辭行。

  「慕娉婷,你別得意,璟哥哥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你再獻殷勤也沒用。」蔣真真惡狠狠盯著慕娉婷。

  她敏銳察覺到了寧紹璟態度的改變,心中忐忑不安到極點,只能放狠話讓自己安心。

  「哪來的烏鴉,這麼聒噪。」慕娉婷斜睇她一眼,嘲諷說道:「咦,原來是蔣氏你在說話啊……」

  蔣真真面色鐵青,狠狠瞪著慕娉婷,發現慕娉婷的面上,似乎有傷,但是很淺淡的樣子。

  慕娉婷受傷了?懷著疑問,蔣真真又看了一眼,覺得大概自己看錯了。

  蔣真真離開,莊子被寧紹璟下令封鎖了起來,嚴禁任何人打擾他養病。

  因為有御醫的人在,慕娉婷不能對寧紹璟不聞不問的,況且,慕娉婷為了改善與寧紹璟的關係,也要裝出心有怨尤但是又忍不住關心寧紹璟的樣子,因此每次御醫給寧紹璟換藥的時候,慕娉婷都要在一邊冷著臉聽著。

  而且。慕娉婷已經不止一次,在晚上做噩夢。

  夢中,那劃破空氣,威脅她生命的箭尖,森冷而充滿寒意,慕娉婷每次都有一種要快要死掉的錯覺,會不安掙扎。

  這樣來來去去的,慕娉婷腰上的傷,依然疼的緊,雖然沒有化膿,但是因為經常要動,還沒有結痂。

  為了不露破綻,慕娉婷只能讓采香茴香給她上胭脂水粉,儘量保持一點好氣色,忍著疼痛呆在出現在人前。

  沒人的時候,慕娉婷覺得自己虛脫就要死掉了。

  寧紹璟的傷口好的很快,不知道是他本身體質就好,還是補血散效果好,第四天時候,滿身都是傷的寧紹璟就能下床走動了。

  而該做的事情,寧紹璟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他心情輕鬆下來。

  這一輕鬆,寧紹璟就發現了慕娉婷的不對勁。

  「讓本王看看你的傷。」寧紹璟看著剛剛還精神不錯聽著御醫囑咐的慕娉婷,在御醫一離開,就軟軟靠在了茴香的身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寧紹璟忍不住皺眉。

  「沒事,只是傷口有些疼,王爺無需擔心。」慕娉婷無意把自己虛弱暴露在並不會心疼自己的寧紹璟面前,輕描淡寫的笑道。

  寧紹璟面色微沉,用力握住了慕娉婷的手,不讓她離開。

  慕娉婷的面上閃過驚悸害怕神色,身子也隨之顫.抖,用力想要掙脫寧紹璟的鉗制。

  她果然是在害怕自己。寧紹璟心一沉,卻更用力的握緊了慕娉婷的手:「你在怕什麼?」

  慕娉婷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王爺,臣妾想休息。」

  「你在怕什麼?」寧紹璟堅持問。

  慕娉婷抿唇,她是真的害怕,寧紹璟說「殺無赦」時候的決絕,那一箭射來時候的森寒,慕娉婷忘不掉。

  「臣妾沒有怕,王爺看錯了。」她抿唇,堅持說道。

  「那讓本王看看傷口。」寧紹璟不再堅持。

  慕娉婷與他對視,寧紹璟的眼神讓慕娉婷知道他的決心,咬咬牙牙,慕娉婷讓采香把自己的傷口剝開,露在了寧紹璟的面前。

  「王爺想看就看好了。」慕娉婷的話語中含著冷冷憤怒:「那位將軍的槍,可是鋒利的很。」

  瑩白如玉的肌膚上,一道尺長的青紫傷口,還在一點一點滲著血,寧紹璟呼吸微微一滯。

  他早就習慣了自己身上或者是他人身上的傷口,但是這傷口存在與慕娉婷身上的時候,寧紹璟只覺得心中煩悶。

  或許,是她的肌膚太過瑩潤,所以對比分外明顯。

  或許,是慕娉婷給他吃下了神效的藥,而她自己沒有。

  或許,是慕娉婷的話中,憤怒太刺人。

  寧紹璟覺得心悶,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明天本王要回京,你隨本王一起。」

  慕娉婷眉心一跳,淡然拒絕:「王爺,臣妾身上有傷,想要留在莊子上養傷。」

  「回王府,要治傷更方便一些,王府由本王掌控,別人難以窺探。」寧紹璟不喜歡她的疏離,沉聲說。

  慕娉婷只低頭不語,面上滿是抗拒神色。

  「就這麼定了。」寧紹璟一錘定音,慕娉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莊子上有臣妾為父皇萬壽節準備的壽禮,事關重大,王爺得讓人看著。」

  「好。」寧紹璟一口答應。

  「臣妾讓人去收拾行李。」慕娉婷讓茴香扶著離開。

  寧紹璟的眼中,閃過晦澀光芒,她怕自己,以前求之不得,如今直覺心悶。

  第二日早上啟程,一直到傍晚,兩人才將將進城。

  蔣真真和蕭姑姑已經等在了門口。

  蕭姑姑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靜,而蔣真真則是眼睛紅腫,面容蒼白,神色憔悴,柔弱嬌怯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

  寧紹璟的車出現在二門的時候,蔣真真含著淚,衝到了車前。

  「璟哥哥,您回來了,真真好擔心,璟哥----慕……」蔣真真撩開馬車的帘子,卻竟然發現裡面坐著的,除了寧紹璟還有慕娉婷,她的驚喜話語便卡殼了。

  蔣真真立即面容扭曲,目中射出痛恨的光芒,尖利的叫聲幾乎衝口而出。

  「娘娘。」關鍵時候,還是她身邊的丫鬟白果扯了扯蔣真真的袖子,蔣真真才猛然回神:「王妃,您也回來了。」

  「本王妃不能回來麼?」慕娉婷淡淡說道:「蔣氏,見了王爺和本王妃,為何不行禮?」

  蔣真真的眼中,淚水迅速溢出,又滑落,楚楚可憐看著寧紹璟:「璟哥哥……」

  寧紹璟微微蹙眉:「你先回去吧,自己注意身體。」

  蔣真真難以置信看著寧紹璟,看著車簾落下,看著馬車一路暢通無阻離開。

  「去看看,王爺在哪兒下車。」蔣真真蒼白著臉,吩咐說道。

  自然有機靈的小丫頭聽命離開,蕭姑姑見狀,眉頭微微動了一下,繼而對蔣真真行禮告辭。

  ……

  「臣妾以為王爺會好好安慰蔣氏。」馬車重新啟動之後,慕娉婷一副明明關心但是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斜睇著寧紹璟,說道。

  寧紹璟眼中閃過笑意,並未說話。

  「王爺,鞠園到了。」馬車到了鞠園的時候,車停了下來,承影低聲說道。

  「嗯。」寧紹璟繼續閉目養神:「怎麼不走了?」

  「……」承影駕車,繼續向前走。

  「王爺,鞠園已經到了,您不用特意送臣妾回怡和殿。」馬車裡,眼看著鞠園已過,寧紹璟卻沒有下車的意思,慕娉婷嘴角微微抽了抽,裝作不在意的淡淡說道。

  「怡和殿也是本王的寢宮。」寧紹璟睜眼,看著慕娉婷說道,眼中含著在縱容,似乎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

  慕娉婷嘴角微微翹起又落下,似是強壓下喜悅,賭氣說道:「隨王爺的便。」

  寧紹璟不語,只專注看著她。

  鄭嬤嬤和采香茴香對視一眼,聽王爺的意思,這是要宿在怡和殿了,如果說在莊子上是迫於無奈,那現在呢?

  她們滿心的憂慮瞬間沒了,面上現出歡喜笑容,就差跳起來歡呼了。

  慕娉婷又說道:「怡和殿裡沒有王爺慣用的東西,更沒有嬌弱可愛的蔣氏陪伴,且采香茴香她們也不知道王爺的喜好……」

  「慕娉婷……」寧紹璟神色微微一冷,俯身靠近她,幾乎到了臉貼臉的境地,呼吸間熱氣噴吐,熏得慕娉婷有些慌亂。

  他卻更靠近了一些。

  「別……天很熱。」慕娉婷推拒,寧紹璟低哼一聲,慢慢後退,目光卻依然落在慕娉婷面容上。

  他目光深邃,專注看著她,眼睛裡全是慕娉婷看不懂的神色,讓剛轉過臉的慕娉婷,再次側臉,撇開了眼不看他。

  他的眼睛,太有殺傷力,慕娉婷怕自己被迷惑。

  她微微帶著些賭氣意味,說道:「臣妾不想看蔣氏在怡和殿矯揉造作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心煩,王爺還是去鞠園住著吧。」

  寧紹璟慢慢握住了她的手,並未辯解,他察覺到慕娉婷手微微顫抖,似乎想要掙脫,便更加用力握緊了她的手,不讓她掙脫。

  慕娉婷想了想,反正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能做什麼,如果再拒絕,就有點太過了,因此,便冷著臉默許了馬車進了怡和殿。

  「王爺,王妃,到了。」

  寧紹璟自己下車,在慕娉婷要下車的時候,伸出手,代替了采香,扶住慕娉婷的胳膊。

  慕娉婷怔然,桃花眼中眸光如波,落在寧紹璟的身上,咬了咬唇又轉開,叫到:「采香。」

  寧紹璟的手便伸在哪兒,目光專注,采香縮在寧紹璟的身後,裝作沒聽到慕娉婷的話。

  慕娉婷咬著唇,頭轉開。不看寧紹璟,寧紹璟微微嘆息一聲,主動上前握住了慕娉婷的胳膊,扶著她下車,兩人相攜進了怡和殿寢室。

  鄭嬤嬤采香茴香歡喜的胸口都快要炸了,而原先伺候在怡和殿的其他下人,則是一下子被嚇到了。

  算了,不管如何,總歸以後王妃有了王爺撐腰,可不是誰都能怠慢的了。

  「身上可還疼?」寧紹璟堅持讓慕娉婷側躺在了床上,撩開她的衣裳,看傷口處並未破開,這才放心。

  他的手很燙,落在腰間敏.感的軟肉上時候,慕娉婷只覺得又疼又癢,想要躲開,卻不小心扯動了傷口,很疼,慕娉婷悶哼一聲。

  「別動。」寧紹璟立即喝止,雙手按住了慕娉婷的身子:「扯到傷口會疼。」

  慕娉婷沒吭聲。面上飄上嫣紅。

  寧紹璟卻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盒膏藥,輕輕在慕娉婷的傷口上塗抹:「你傷口太長,想要不留疤很難,不過這玉肌散只要堅持用藥,慢慢總會好的。」

  蔣氏有次手被劃破,都緊張的要命,生怕留了疤痕,自己不能理解,蔣氏說女人都愛惜容貌,不願意身上有半點的瑕疵,慕氏比蔣氏貌美數倍,想來也更要愛美許多倍。

  慕娉婷身子微微一僵,仰頭:「王爺嫌棄是不是?」

  寧紹璟看她一眼,慢慢幫著她上藥。

  「若是王爺因為臣妾受傷心生愧疚的話,實在不必如此,臣妾知道王爺當時也是為了保住臣妾清名,才假作不認識臣妾,而且還在身處險境的時候,讓石磊送臣妾會溫泉莊子,足見王爺並非無情。」

  「臣妾受傷。也非是王爺所願,王爺對臣妾,已經是仁至義盡,臣妾雖然愚鈍,卻還不至於不知好歹。」慕娉婷忽然開口。

  寧紹璟手微微一頓,而後繼續給慕娉婷上藥。

  「王爺。」慕娉婷稍稍提高了聲音,似乎有些氣惱:「王爺,臣妾不需要王爺的憐憫和施捨,一樣能過得很好。」

  寧紹璟慢慢合上了藥膏的蓋子:「生氣對身體不好。」

  看她賭氣,寧紹璟有種占了上風之後的微妙滿足感。

  慕娉婷轉頭,氣惱看著他,神情滿是倔強。

  寧紹璟也看著她,看她一雙桃花眼裡儘管滿是惱怒,隱隱潛藏驕傲倔強,卻依然水波流轉,動人心弦。

  他心中微動,伸手捂住了慕娉婷的眼睛:「好好休息,等傷好了,再說其他的,可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樣的,但卻知道,慕娉婷時時刻刻在吸引他的注意,牽動他的情緒。

  便是最起碼,慕娉婷也是他的責任。

  「好。」慕娉婷悶悶答應,寧紹璟握了握她的手,說道:「本王讓蕭姑姑在怡和殿前殿收拾了一間書房出來,你若是有事,便派人去找本王。」

  慕娉婷蹙眉看著寧紹璟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事情的進展與她預想的有點不一樣,但是寧紹璟應該再不會漠視她的生死,這一點,慕娉婷還是能確定的。

  至於腰間疤痕?等攢夠了功德,她就換一瓶養顏膏出來消滅它。

  ……

  王府花園,聽到馬車路過鞠園,還一路駛向怡和殿之後,蕭姑姑的嘴角,難得的勾出一抹弧度。

  她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去找石榴。

  「蕭姑姑。」石榴行禮,經過一次事情之後,石榴更加沉穩了起來。而且她現在還在刻苦學醫,以避免因為自己的無知,再次被人利用。

  蕭姑姑看著石榴的樣子,很是滿意,正色吩咐石榴:「本來你這次犯了大錯,合該處死,但是王妃饒你一命,不過錯就得罰,我把你降為粗使丫頭,在怡和殿灑掃院子,你可願意?」

  石榴用力點頭:「奴婢願意為王妃做牛做馬,以報王妃寬恕恩德。」

  蕭姑姑點點頭,帶著石榴朝著怡和殿而去。

  路上,蕭姑姑和石榴聽到有小丫頭說話,說是為蔣妃娘娘跑腿做了什麼事情,得了多少的賞;還有給蔣妃娘娘獻了什麼新奇玩意兒,得了一個精緻荷包……

  蔣妃娘娘善良又大方,不像是在蕭姑姑手下做事,只要有一點沒做好,就會被扣月錢,打板子,等等。

  蕭姑姑聽聞之後,面色不動,仿若沒有聽見。

  石榴一邊走,一邊微微猶豫一下,說道:「雖然姑姑肯定心中有數,然而石榴還是想多嘴一句,蔣妃娘娘這怕是想要權了,她是王爺心頭上的人,姑姑切莫得罪了她。」

  無風不起浪,那些暗中嫌棄姑姑管家嚴苛,不若蔣妃娘娘大方慈和的傳言,自然也不會憑空出現。

  蔣妃娘娘的這種小把戲,有些令人發笑。

  蕭姑姑終於笑了一笑:「這道理,姑姑省的。」

  微微搖了搖頭,蕭姑姑想到昨日王爺的吩咐,意味深長說道:「莫急,你且看著……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王府可是有王妃了。」

  石榴心領神會,這肅王府,兩年前就有王妃了,但是那只是名義上的,到現在,這王妃,大概會名副其實了。

  「王妃,蕭姑姑來了。」采香回稟,慕娉婷打起精神讓采香扶著她坐起。

  「奴婢見過王妃,給王妃請安。」慕娉婷曾說過不再見她,然這畢竟不可能,蕭姑姑擺正位置,行了大禮叩拜慕娉婷。

  慕娉婷眼眉彎彎:「蕭姑姑快起來吧,最近可真是辛苦你了,采香,看座。」

  蕭姑姑得了慕娉婷的話,才在采香搬來的凳子上坐下,首先說起了石榴的事情。

  「石榴?既然本王妃當時饒過她,現在自然也不會怪她,罷了,好好的大丫鬟做粗使丫頭,太浪費了些,就到我身邊做個二等丫鬟吧。」慕娉婷身邊人不夠用,想想石榴既然能讓寧紹璟放在書房聽用,能力肯定是有的,便提成了二等丫鬟。

  「奴婢替石榴謝過娘娘。」這個話題談完,蕭姑姑說起了府中中饋的事情:「王府之事,之前王妃不熟悉,都是奴婢在管著,昨日王爺命人傳話,說是如今王妃已經熟悉王府事宜,自然應該是王妃掌管府中中饋。」

  中饋?慕娉婷心中一動,寧紹璟吩咐蕭姑姑的?他什麼意思?

  「奴婢已經在整理各處帳本、鑰匙、對牌,只是王府事務繁雜,奴婢需要大概三日時間梳理,還請王妃恕罪。」蕭姑姑如是說。

  慕娉婷盯著蕭姑姑看了兩眼之後,唇角勾起,笑了:「這個倒是暫且不急,王爺傷勢未愈,本王妃現在只想著好好照顧王爺,至於其他的事情,等王爺痊癒之後,再說吧。」

  蕭姑姑欠身行禮:「奴婢遵命。」

  等拜見過慕娉婷再去參見寧紹璟,蕭姑姑把此事告訴了寧紹璟。

  等自己痊癒?那可有得等了……寧紹璟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先管著就是了,等王妃要管的時候再說。」

  蕭姑姑行禮,慢慢退下。

  ……

  砌玉軒。

  璟哥哥竟然讓人把自己的東西搬進怡和殿,這是打算要在怡和殿長住?

  蔣真真恨恨絞著帕子,面色猙獰。

  「娘娘,湯熬好了。」銀杏輕聲提醒蔣真真。

  這次的補湯很正常,銀杏輕輕鬆了一口氣。

  「走吧。」蔣真真斜睇了她一眼,到了怡和殿,蔣真真卻被攔住了。

  「王爺有命,不得王爺傳喚,任何人不得入內。」守在門口的是魚腸和七星,兩人神色肅然。

  蔣真真的眼淚便浮出在眼眶裡,要哭不哭的樣子:「勞煩兩位小哥傳個話,璟哥哥他……」

  這兩人卻只是板著臉,一點不肯通融。

  蔣真真心底的憤怒,多得能夠焚江煮海,璟哥哥怎麼會不見自己呢,肯定是慕娉婷那個賤人不讓自己見璟哥哥……

  絕對不能讓慕娉婷那個賤人得了便宜……蔣真真眼中射出狠戾光芒。再抬頭,卻是泫然欲泣的樣子,嬌怯怯的退到了一邊,一副執意要等著寧紹璟出來的樣子。

  「雖然有王爺嚴令,但也可以變通嘛。」得了消息,慕娉婷漫不經心說道。

  「王妃。」采香以為慕娉婷要放蔣真真進來。

  「給蔣氏搬把椅子,送把傘,免得站累了或者曬了太陽生病暈倒。」慕娉婷嘆口氣:「她不愛惜自己,本王妃還捨不得呢。」

  采香:「……」

  寧紹璟知道後,微微蹙眉,讓承影出去傳話。

  「蔣妃娘娘,王爺有事處理,你手中補湯給屬下便是,屬下會端給王爺。」承影說話硬梆梆的----寧紹璟身邊的人,除了允文之外,其他人都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蔣真真身子微微顫.抖,含著淚讓銀杏把托盤遞給承影,囑咐承影好好照顧寧紹璟,然後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走到花園荷塘邊,對著盛開的荷花。蔣真真停下腳步,輕聲哭泣。

  大約是哭得時間長了,蔣真真有些頭暈,腳下一滑,就要栽倒荷塘里。

  「娘娘請小心。」蔣真真覺得胳膊被人給握住了,對方握得很用勁,似乎恨不能把她的胳膊給捏斷的樣子。

  蔣真真心中暗惱,轉頭,就看到石榴正笑看著她,神情恭敬謙卑。

  蔣真真身子微微一顫。

  「娘娘請小心。」石榴扶著蔣真真後退兩步,這才放開了蔣真真的手,似笑非笑說道:「娘娘,奴婢冒犯了,實在是看娘娘身體不適,才上前扶了一把,娘娘不會怪罪奴婢吧?」

  想用落水的法子來勾.引王爺出來?既然我看見了,就不會讓你得逞。

  「無事,多謝你了,我剛剛是有點頭暈,若不是你,說不得要落水了……」蔣真真感激看著石榴,把手上一隻鐲子褪下來:「這鐲子,拿去玩吧。」

  石榴不接鐲子,只躬身行禮:「這是奴婢該做的,當不得蔣妃娘娘賞賜,奴婢告退。」

  離開前,她警告看了一眼銀杏:「伺候不好主子的奴才,可不只是全家被攆出去這麼簡單。」

  銀杏面色一變,蔣真真心中惱恨的不行,賤婢,竟然壞她算計,還敢威脅她的丫鬟。

  「娘娘。」就在蔣真真盯著石榴的背影恨恨不已的時候,一個丫鬟趕了過來,低聲在蔣真真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你說得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啊娘娘。」她是蔣真真新收的丫鬟燕雀,神情焦灼:「是怡和殿裡傳出來的。」

  蔣真真面色變幻,特別的難看,璟哥哥竟然要把府中中饋交給慕娉婷?

  那個賤人,她有什麼資格當王府的女主人。

  石榴回去,便把剛剛的事情說與采香,而後建議:「還是要請蕭姑姑多多注意,免得蔣妃娘娘又出了什麼事情。」

  采香深以為然,蔣真真以前可沒少裝病裝柔弱裝可憐,來陷害王妃,博取王爺同情。

  「既如此,就煩請石榴姐姐與蕭姑姑說一聲。」采香拜託石榴,石榴很樂意幫忙:「妹妹放心便是,我一定辦妥。」

  慕娉婷聽到匯報,輕輕勾了勾唇角:「可王爺還是願意喝她的補湯的,不是麼?」

  采香只能點頭承認。

  「好了,不說她了,可有找到合適的掌柜莊頭?」慕娉婷詢問。

  原先的掌柜被擼下去之後,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人來接掌店面,再這麼下去,慕娉婷就得把鋪子租出去了。

  說起這個采香就笑了:「之前遍尋不著,結果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這幾日間,已經找了三個掌柜、五個莊頭了,劉管事已經看過了,就等著王妃空了拍板。」

  劉管事名劉春生,原是晉國公府外院副管事之一。慕娉婷查帳之後,把原先的人一擼到底,晉國公見她手中已無可用之人,便把劉春生派來。

  「暫時先支應著吧,我如今可不方便見。」慕娉婷吩咐:「讓劉管事看著點,可以的話就留下吧。」

  采香應下,出去傳信。

  慕娉婷看著屋中忽然多出來的寧紹璟的東西,抽了抽嘴角,讓人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碧紗櫥。

  鄭嬤嬤不同意,慕娉婷垂下眼眸:「我身上這麼長的傷口,若是睡覺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該如何是好。」

  鄭嬤嬤只能妥協。

  寧紹璟與慕娉婷用完晚膳,便發現了慕娉婷的小動作,他並未說什麼,默許了慕娉婷的行為。

  「不要……救命……啊……」半夜,寧紹璟聽到了慕娉婷急.促而驚恐的呼喊,他立即醒來,快步到了側室,在采香要叫醒慕娉婷之前,環抱住了慕娉婷的身體。

  「沒事了。沒事了。」寧紹璟想著小時候,母后安慰自己的樣子,輕拍慕娉婷的後背,放低聲音安慰。

  慕娉婷緊緊握著他的手,力氣大的讓寧紹璟吃驚。

  隨著她神情的逐漸放鬆,她的力道,才慢慢變小,寧紹璟握著她的手,眉心微蹙----都這麼多天了,她還是這麼害怕麼。

  安撫慕娉婷再次睡下,寧紹璟想要離開,卻發現慕娉婷正握著自己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反而握住慕娉婷的手。

  兩人手交握,寧紹璟眼中含著一縷微笑。

  采香看得怔然的時候,聽到寧紹璟說道:「去把本王的被子抱來。」

  采香暈暈乎乎過去,暈暈乎乎回來,暈暈乎乎把被子蓋在躺在慕娉婷身邊的寧紹璟身上,才猛然回神。

  王爺和王妃睡在一起了。還是王爺主動的,王妃沒有哭鬧,也沒有下藥!

  采香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真痛!看來她不是半夜做夢。

  「王妃還一直在做噩夢?」翌日,寧紹璟早早便起床,讓采香把被子抱回去,又低聲詢問。

  采香思忖著回道:「倒也不是日日,只是總歸睡得不安穩,勸慰也沒有用。」

  寧紹璟眉頭微蹙,起身去了怡和殿後面慢慢舒緩筋骨,還控制著力道練了一趟槍。

  等他回來洗漱完畢,慕娉婷已經醒來,正與采香茴香說話:「說也奇怪,難道真是怡和殿住習慣了,昨夜竟然沒有做噩夢,睡得特別舒心。」

  采香動了動嘴,正要說話,寧紹璟已經大步進來。

  采香茴香急忙行禮:「王爺。」

  寧紹璟嗯了一聲,看嚮慕娉婷。

  她正側躺在床上,玲瓏有致的嬌.軀在輕紗包裹下動人心魄,桃花眼含嗔帶媚,寧紹璟心中一動,像是有人在用羽毛撩撥心弦一般。

  「王爺。」慕娉婷見是寧紹璟,慢慢從床上撐起要給他行禮。

  寧紹璟卻已經大步走到了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毋須多禮。」

  他剛剛洗浴過,身上帶著淡淡的水汽,清新又自然,中和了他肅然面色給人的壓力,而他溫熱有力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透過薄薄輕紗,那種熱度與力道,讓慕娉婷覺得份外不適。

  最重要的是,他目光深邃幽然,如夜空中最為璀璨的星子,熠熠生輝,這是他沉肅的眸子中難得一見的光彩。

  竟然亮得讓人有些心亂。

  慕娉婷不自在側頭,覺得自己被撩到了,這人的眼睛,怎麼能長得這麼好。

  寧紹璟見狀,忽然忍不住對自己的容貌有些滿意起來。

  慕娉婷很快回神,斂去面上表情,只留了淡淡疏離的微笑:「多謝王爺體諒。」

  她順勢躺下。

  寧紹璟微微蹙眉,坐在了慕娉婷的床邊,揮退了采香等人,落在慕娉婷身上的目光含著溫和情緒,和渴盼。

  他從未懷抱美人安睡過。

  昨夜體驗下來,便是以寧紹璟的自製,卻也覺得這感覺極美好。

  而剛巧,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是他的正妃,這就讓他沒有了其他的顧忌。

  唯一的障礙,便是她心中的芥蒂。

  經過上次事情,寧紹璟也能猜到慕娉婷一些心思,而既然要做相敬如賓的夫妻,有些誤會,自然也要解開。

  例如柳香的事情。

  例如蔣真真的事情。

  例如,那一箭!

  她夜夜噩夢,他心總歸也不舒服,只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掌,他身上熱量源源不斷烘燙她身體,慕娉婷心神微微蕩漾。

  「那日真的嚇到你了?」寧紹璟終於開口:「對不起。」

  慕娉婷想到了那森然閃爍寒光的一箭,目光微微一縮,身子也輕輕顫.抖。

  「你可曾聽包一箭包將軍的事情?」寧紹璟按著她肩頭,不讓她躲閃,詢問道。

  慕娉婷稍微想了想,便點頭,原主記憶中有這個人,他是天下有名的神射手,別人早就忘了他的名字,只以包一箭來稱呼他。

  他最有名的一件事,是曾一箭射死了要刺殺皇帝的刺客,但是身在刺客和他正中間的皇帝,卻毫髮無損。

  寧紹璟說道:「包將軍,是本王兄弟幾人的箭術師傅。」

  慕娉婷懨懨垂下眼瞼,寧紹璟的意思是,他也學會了包一箭的箭法,所以那一箭不會傷她麼?

  他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有把握不傷她如何,冷酷無情又如何,本不是她能左右的,反而更讓她覺得自己的無力。

  微微沉默之後,慕娉婷淡淡一笑,順著寧紹璟的心意說道:「是臣妾錯怪王爺了,請王爺恕罪。」

  他不就是想得到這一句話麼,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寧紹璟深深蹙眉,明明是嚮慕娉婷解釋,慕娉婷也懂了他的意思,明明慕娉婷原諒了他,為何他覺得她更加疏離了。

  慕娉婷努力讓自己心中那些負面的情緒沉澱化解,說真話,若不是她上輩子學會了自我調節,那般接踵而至的苦難,早就把她逼瘋了。

  「慕氏,本王……本王不可能拿你的命開玩笑。」寧紹璟看著慕娉婷,卻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緊皺著眉頭盯著慕娉婷。

  慕娉婷含笑看著寧紹璟。

  即便她現在很有些憔悴,可她笑起來依然很美。

  眸子燦如星辰,亮如寶石,眸光流轉如三春陽光,瀲灩又溫和,可是其中藏著疏離,寧紹璟心中失落更重。

  她打算一直用這樣虛偽的面孔來應對他麼?

  寧紹璟莫名的開始煩躁起來:「慕氏,到底要怎麼樣?」他竟然有些懷念之前的慕氏,簡單到一眼可以看透。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你到底要怎麼樣了?

  慕娉婷給了他不一樣的答案:「於王爺是萬無一失,於臣妾確實九死一生,臣妾真的怕了。」

  她眼角落下淚珠:「王爺放心,臣妾只是一時間心中難受,過幾天就好了。」

  寧紹璟用力握緊了拳頭,他覺得自己面對父皇的偏心和太子的狠毒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的無力。

  以及心疼。

  壓下心頭煩躁,寧紹璟說起第二件事情。

  「你把貴妃榻扔了。」

  「嗯。」慕娉婷含淚而笑:「有點髒了,就扔了。」

  果然是很在意這件事情。

  「柳香……」

  「柳香啊……她冒犯臣妾,臣妾把她送去莊子上了,王爺要接她回來麼?」慕娉婷在他開口之前搶著說道。

  她略有蠻橫,寧紹璟卻鬆了一口氣,最怕她永遠客氣疏離。

  「沒有。」寧紹璟垂下眼瞼:「本王只是想說,本王從未碰過她。第一次是她自己扯散了衣物,本王當時……生你的氣,因此並未辯解。」

  慕娉婷眉心跳了跳,生氣?是憎惡討厭吧。

  「第二次在你屋裡,本王也只是氣你,卻並未打算與她如何……」寧紹璟聲音沉肅:「本王,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

  慕娉婷咬了咬牙:「為了氣臣妾,還真是難為王爺了。」

  不過心底的膈應噁心,卻似乎在慢慢消散。

  寧紹璟敏銳察覺了她的面色變化,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心頭的話脫口而出:「你知道就好。」

  「那還怪我咯。」慕娉婷咬牙,桃花眼狠狠瞪著他。

  寧紹璟忍不住抬手撫上她眼眸,唇角微微勾起。

  「那蔣氏呢?」慕娉婷側頭躲開。

  他垂眸看著慕娉婷:「蔣氏……蔣氏和本王不是那樣的關係,許她側妃之位,是為了保護她。」

  寧紹璟猶豫一下,才說道:「總之,她是本王的責任,這輩子本王必須護著她。」

  「不過你放心,本王以後絕不會再讓她做出害人行徑。」寧紹璟承諾。

  慕娉婷眉心微蹙:「王爺如何行事,不需要和臣妾解釋。」

  忽然。慕娉婷心中靈光一閃:「王爺不會是喜歡上了臣妾了吧?」

  「你是本王王妃,本王應該尊重你。」寧紹璟立即回答。

  她挑眉,似笑非笑看著寧紹璟,回答這麼快……是心虛吧。

  慕娉婷不否認,之前的原主性子確實是讓人討厭,可是,她還是想要嘲諷下。

  男人都是這樣麼?送上門的就是廉價的,得不到的就是珍貴的?

  只是在寧紹璟迥異於平常的明亮且專注的目光注視下,慕娉婷心微微一跳,她定了定神:「王爺有廣大胸懷,臣妾卻是沒有,既然王爺無論如何都要護著蔣氏,那王爺最好祈禱,蔣氏不再做出什麼事情……」

  「王爺,臣妾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寧紹璟對慕娉婷的話並不不滿,反而對著慕娉婷露出難得笑容:「本王知道。」

  當今皇族乃是前朝齊國公,累世公卿,權勢滔天,娶得都是美人,因此皇族無論男女都長得不錯。

  寧紹璟更出色一些。

  他板著臉的時候已經是極為奪目。如今笑起來,燦燦如星,皎皎如月,何況他眼中還含著一絲名為「.寵.溺」的東西。

  慕娉婷心一顫,別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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