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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以什麼樣的心情與他說話。

  讓她去理解他,可她沒有那麼寬闊的胸襟。

  讓她不在意,可也無法不在意。

  往後她該如何面對嫡兄?她在蘇府又如何自處?

  太多太多的煩惱,以至於她現在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蘇蘊沒有抬頭看他,一直盯著那炭爐。

  炭逐漸轉旺,暖意在小範圍內擴散開來。蘇蘊那冰冷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過了大概有一刻多,連水都已經在冒著熱氣了,則對面坐著的人卻依舊定定地坐在那處,好像還沒有走的意思。

  蘇蘊微顰眉,抬起眼眸看向顧時行,卻見他手肘支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撐著眉骨,閉著雙眸休憩。

  他還真的得寸進尺了!

  她讓他進來,他竟在她的房中睡了過去。

  皺著眉頭,張口正要喊醒他之時,目光落在了被她咬了一口的脖子上。

  略一愣。

  那被咬過的地方已經破了皮,周圍是已經幹了的血漬。暗紅色的血漬沾在了皮膚上,許是一路凍著回來的,而被咬的牙印已經轉成了紅紫色。

  她方才咬得有這麼狠嗎?

  說愧疚,倒是沒有,畢竟是他活該。只是視線再往上,看到他那不像是被燭火映紅的臉時,怔忪了一下。

  不僅是臉紅,便是雙耳和脖子,還有手都是紅的,暗紅得不正常。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抬起了手,手背觸碰到了他的額頭,感覺到了滾燙的氣息。

  她很確定,他發熱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手碰到顧時行的額頭的下一瞬,那雙緊閉的黑眸半張,許是發了高熱,眼神多了幾分薄霧朦朧,不解地望向眼前的人。

  蘇蘊收回了手,冷靜的解釋道:「你發熱了。」

  顧時行聞言,手背放在了額頭上。

  確實感覺到了些許燙意,他略為自嘲的笑了笑:「倒是病弱了,讓你笑話了。」

  他放下了手,隨而站了起來,與她道:「我先回去了,下回再來尋你。」

  說罷,戴上兜帽,朝著房門走去。

  看著顧時行離去的那一瞬間,蘇蘊忽然就胡思亂想了起來,腦海中浮現風雪紛紛之中,他驅趕馬車回去的畫面,忽然畫面一轉,他神志不清得從馬車摔了下去,跌落到了斜坡上,一直滾落……

  想到這,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後驀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氅。

  顧時行半側身子轉回頭,眼眸帶著疑惑地看向她。

  她不至於鐵石心腸,她還是有心的。

  鬆開了大氅,她道「你再歇一會,等天快亮的時候,我再掩護你離開。」

  如今不過是三更天,況且冬日晝短夜長,離天亮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夠他休息的了。

  顧時行幽深的眸子似乎多了一絲燭火倒映的光亮,嘴角輕掀的低應了一聲「好」,隨即退後了幾步,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蘇蘊輕吸了吸鼻子,然後倒了兩杯熱氣氤氳的茶水。

  一杯放在了他旁邊的桌子上,一杯自己飲。

  沉默無聲了半刻後,蘇蘊放下了已空的杯子,然後說了聲:「你自便,我歇一會。」

  說著,起了身,走回到床邊,把身上的裘袍脫下,還有厚實的棉衣。

  四年的同床共枕,在他面前脫一件外衣也沒有什麼可矯情的。

  脫去了外邊的棉衣,上了床榻,把帳幔放了下來,鑽入了被窩之中。

  昨晚在她入睡前,會讓下人把爐子挪到床邊。但現在屋中沒有多餘的被褥,若是挪了爐子,他這個發熱的病人只會更加的嚴重。

  蘇蘊暗惱自己的心腸不夠冷硬。若是能冷硬些,不管他死活該有多好。

  「阿蘊。」

  蘇蘊閉著雙眼養神之際,聽到了顧時行低低喊自己的名字,她本不想應,可下一瞬感覺到聲音就在床外,驀地睜開了雙眼。

  「做什麼?」她看著帳外的身影,沒好氣地問道。

  若是他敢提出上榻,那就給她滾,管他是死是活。

  下一瞬,他挑開了帳幔,站在床外低頭看向她。

  蘇蘊躺在被窩中,死死地瞪著她。

  顧時行把她擦臉的帕子沾濕了,撩著帘子遞給了她:「敷一下眼,明日好消腫。」

  「誰要你獻殷勤的,多管閒事。」她語氣不善,比起先前裝出來的恭敬,如今卻是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

  顧時行語聲無奈:「明日你小娘看到你這紅腫的雙眼,不免為你擔心,追問怎麼腫了?」

  蘇蘊皺起眉頭。

  就在這時,顧時行把已經疊好的帕子放下,欲給她覆在眼睛上,她忙伸出手,從他手中扯過帕子。

  「我自己來,你把帘子放下,若不想坐了,就走。」她知道他肯定不會走的。

  顧時行放下了帘子,低聲道:「我不擾你休息。」

  說罷轉身走回了原來的位置,坐下後把她倒的茶水端了起來。

  蘇蘊看了眼紗幔外的朦朧身影后才收回目光,閉上雙眸,把那濕涼凍手的帕子敷到了雙眼上。

  很是冰涼冰涼,但不會難受,反而有些舒緩。

  屋外雪虐冰饕,寒風呼嘯,這風聲比剛剛回房的時候還要大。蘇蘊慶幸方才留下了顧時行,不然他真的要是在回途中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她這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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