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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信?」

  「喝得差不多了,說什麼他都信。」

  「……」她就知道,只要南仲理肯給個溝通的機會,單單論話術,他不可能說得過周濂月的。

  「你說了你的事情……」

  周濂月「嗯」了一聲,「也沒什麼。他知根知底才放心。雖說到最後,也不十分放心,畢竟我倆一開始……」

  「謝謝。」南笳知道提那些事兒對周濂月而言有多難。

  周濂月手臂挪開,睜一隻眼來看她,「謝什麼。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南笳躺下來,抱著他的腰,「我以前跟我爸經常吵架的,我倆直來直去的脾氣,火氣上來就兜不住。後來我媽去世以後,才好一些……他其實是個很固執的人,我媽媽去世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之後在很多事情上,他就變得更固執了。我知道他很愛我,我也不該隱瞞,但邵從安的事,和一般的情況還不一樣……他知道了一定怨恨自己,丈夫和父親都做得失職,兩個最愛的人都沒能保護好。我現在又不在他身邊,如果告訴他,這些情緒他只能一個人排解,我不放心。」

  周濂月順勢伸出手臂摟住她肩膀,「那為了讓你父親放心,你回去把字簽了。」

  「你怎麼又來……」「我跟你爸承諾過,假如未來跟你離婚,財產一半分給你。他說要看到協議書,回去以後,這個也得簽了。」

  「……」南笳忍不住了,「我得打電話說說他去。」

  周濂月用力將她拽回來,「說什麼說,放出去的話還能收回來?」

  「但這……」

  周濂月笑,「就這樣了,一錘定音。還有問題嗎?沒問題我接著睡了……」

  「你們昨天喝到幾點了?」

  「四點多。」

  「你趕緊睡。」

  南笳自己看了一上午的書,到了中午時分,周濂月醒過來。

  吃過午飯,天上下起了濛濛細雨。

  夏日新綠的一切,布上一層淡白的濾鏡。

  南笳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有所感,忽說:「陪我去個地方吧。」

  離開房間,兩人下到地下停車場。

  昨天來去都是酒店派的車,但今天這一部黑色賓利,南笳隱約覺得那車牌號有些眼熟。

  周濂月按車鑰匙開鎖。

  上了車,引擎啟動,片刻,南笳手機彈出來carplay已連接的提示。

  她反應過來,是上回他來南城時開過的,他們一起聽歌選歌。

  南笳笑說:「還真是你的車啊?你也不住南城,買部車做什麼?平常放哪兒的?」

  周濂月看了她一眼,決定還是說實話,「原本不是我的車,一生意夥伴的,那時候借來開了會兒。後來買下來了。」

  「……」

  南笳理解不了有錢人簡單粗暴的做法,可也覺得……浪漫。

  無法否認,方才藍牙自動連接上那一刻的驚喜感。

  周濂月說:「以後開的機會應該就多了。」南笳笑起來。

  途徑一家花店,南笳叫周濂月將車暫停。

  她下去十來分鐘,回來時手裡抱了一束花,不是那種大朵的白菊,而是一大叢白色瑪格麗特,細弱的小小花瓣,黃色的蕊,春日草叢裡最常見的。

  周濂月已猜到她要去哪裡。

  車往前開,南笳抱著花束,一路指給他看,這裡她跟同學買過奶茶,這裡以前是文具店,這裡以前有個小網吧……

  前方出現南城外國語中學的招牌,南笳激動地說:「我的母校!」

  白色莊嚴的教學樓和尖頂的鐘樓,自車窗外略過去,很快被沿路柳樹垂下的青綠枝條所取代。

  在雨霧蒙蒙的這個午後,他好像,浮光掠影般地參與了她前十八年青蔥而鮮活的人生。

  又開一會兒,周濂月往外瞥了一眼,淡淡地說:「我外曾祖父的老宅。」

  南笳倏然轉頭,只來得及看見白牆黑瓦的圍牆,緊閉的黑漆木門,圍牆上露出二層樓的雕花木窗,也髹著黑漆。

  「我想去看看。」

  周濂月笑說:「下次吧。鑰匙不知道在哪個子輩手裡,我回頭打聽打聽。」

  等穿過了老城區,便一路往郊區去。

  下雨的天氣,前來墓園憑弔的人很多。

  南笳穿著黑色連衣裙,抱著瑪格麗特,在前方帶路。

  一路踏過嵌在草叢裡的石板路,她腳步一停,朝右拐去。

  一方大理石墓碑,那上面鐫著小小一張照片,明眸善睞的模樣。

  南笳蹲下放了花,開始去揪那四周冒出的野草。

  周濂月看了會兒,也跟著蹲下,挽起衣袖幫忙。

  周濂月問她:「你不說點兒什麼?」

  「啊……習慣了。感覺說什麼都怪矯情。她應該知道的,我心裡在想什麼。」

  周濂月也便不再開口。

  過了會兒,倒是南笳出聲,「我不是說,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想過要結束生命?」

  「嗯。」周濂月瞥她一眼。

  「那時候的情緒,回頭看多少也帶有一點表演性質。因為我曾經認真想過,墓志銘要刻什麼。」

  「想刻什麼?」「好多。叔本華的名言,雪萊的詩,或者特別矯情的:這裡埋葬著一個被戕害但依然純潔的靈魂。」南笳輕笑,「好幼稚。」

  周濂月靜默地看了她片刻,忽平聲說,「如果我死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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