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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臂衣袖上別著一塊黑紗制的臂章。

  蔣燃下車匆忙, 沒走出兩步又匆匆折回。司機不住地怨他不細心,後備箱的行李都沒拿。

  行李箱在陰濕的地面迅速拖出一道軌跡。

  立夏見他來,唇邊掛著淡然笑容, 睨了眼他那行李箱,又打量他沾了潮濕的頭髮:「沒帶傘?」

  「不知道港城要下雨。」蔣燃說著,目光在她素淨的臉龐晃了一瞬。她沒化妝, 只描了眉毛。頭髮短了,更幹練一些。

  他看了眼她左臂的黑紗臂章,欲言又止。

  立夏轉身向前走,「你吃晚飯了嗎?我這邊才忙完, 今天我爺爺火化, 我剛從殯儀館那邊出來。」

  她語調輕鬆平淡,聽不出起伏的情緒。

  「沒有,我快五點下的飛機。」蔣燃跟上了她。

  她沒走兩步, 卻又轉了下頭,看著他的行李箱,「啊,我開車來的, 你把行李箱放我車裡吧?」

  「哦, 好。」蔣燃點點頭。

  立夏快他兩步, 沿長長的遮雨棚出去,就是緊挨著的國貿大廈的地下車庫。

  外頭雨勢漸大,她正舉傘要撐開,蔣燃先一步將自己的皮夾克外套拉高。擋在她的頭頂。

  她矮他許多,才稍稍到他的胸口位置。如此頭頂便被遮了嚴實。

  一陣柔熱包圍住她,驅開雨天的寒。

  立夏便沒打開傘了。

  一路下了地下車庫。到了她車前,她打開後備箱,蔣燃將行李箱放了進去。她又折回車前座,去拿了一隻打火機。

  蔣燃餘光瞥到副駕駛放著一個黑色的長方體匣子。

  立夏關上車門。

  蔣燃看她手裡捏著打火機,攥在手心小小的一隻,問:「你開始抽菸了?」

  她之前嘗試抽一口都嗆得眼淚橫流的。

  「最近比較心煩,」立夏抬頭,一副淺笑盈盈的模樣,臉色卻透出幾分明顯的疲憊,「我們去吃飯吧,你應該很久沒回港城了吧?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蔣燃窺循著她的神情,頓了頓,「下著雨,就在附近隨便吃點吧。」

  「雨天適合吃火鍋倒是,」她似乎都開始嚮往熱騰騰的火鍋與溫馨的氛圍了,提議道,「不如我們開車去觀禮大橋那邊吧?那附近有家火鍋店,味道很不錯,就是可能有點遠,雨天可能還要排很久的號。」

  「沒關係,開著車,」蔣燃主動說,「你累一天了吧?我來開車好了。」

  立夏笑笑,「行。」

  上了車。

  立夏將副駕駛的骨灰盒放到后座下方。

  她斂低眉目,一個低頭抬頭的瞬間,見蔣燃坐在駕駛座,用一種近乎觀察的眼神看著她。

  她波瀾不驚地笑了下,坐到副駕駛,

  「走吧。我給你開導航。」

  -

  排號等了許久。

  港城就是港城,道路被海岸線與丘陵擠得逼仄,一到雨天,路上就水泄不通。他們過來就花了半個多小時,等號又花了半個小時。

  好不容易坐上了桌,方才蔣燃肚子還沒反應,現在被火鍋店的味道包圍住,胃便一陣陣發虛了。

  立夏翻著菜單,頭沒抬,問:「你這次回港城跟你爸媽說了嗎?」

  「沒有。」蔣燃搖頭,手指在桌子上點了一下,跟著猶豫。立夏一個抬頭,發現他定定地看著她。

  對視兩秒。

  她對他笑了一下,又低頭,翻菜單:「你們快比賽了吧?」

  「嗯,月底。」

  蔣燃又去看她左臂的黑紗。順著又去觀察她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靜,毫無波瀾。

  「準備的怎麼樣了?這次的比賽對你們很重要吧?」

  立夏說話的空當已經點了好餐,詢問他是否有什麼想吃的,他只說都隨她的喜好。

  「我自己出來的,」蔣燃半開玩笑地說,「沒跟車隊打招呼,那邊還挺生氣的,他們都在訓練。」

  他邊說著,抬起眼眸,瞧著對面的她,「你呢,這幾天是不是累壞了?」

  「確實。」立夏點頭,淡淡說,「我爸媽退休了出國旅遊,因為疫情關係回不了國,這邊就都是我料理。」

  「其他長輩呢?」

  「我爸是獨子。」

  蔣燃沉吟。

  「你呢,」她又問他,「你這趟回來不準備回家麼?跟你爸應該也好久沒好好說過話了吧。」

  她又偏頭笑了笑。

  不知是燈暈還是圍繞在店內的騰騰熱氣,她的目光異常的柔軟、平和:「得趁著有時間跟家人多交流,不然以後沒機會了。」

  這話倒像是在設身處地用自己的經驗說教。蔣燃剛張口,服務員就將熱騰騰的鍋端了上來。

  打斷了他的話。

  「你今晚回家嗎,」立夏說,「不回父母那邊你準備住在哪裡?港城有沒有自己的房子?我看,剛才你是從港灣廣場那邊過來?你今晚是準備住……」

  「——立夏。」

  蔣燃一口截過她話音。

  「……」

  他的目光倏然凝住,緊接著,又落寞了幾分。

  他今晚對她的態度,一直是揣滿了小心翼翼的,可她這麼一臉的平淡,反倒讓他落於夾縫之間,不知該安撫,還是該像平素一樣交談。

  「怎麼了,」

  隔著一層騰騰氤氳而起的霧氣,倒是一點都沒將她的情緒推起什麼漣漪,反倒是瞧著對面神情複雜的他,半是不解地問,「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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