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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攤主已伸手將那兔子面具取下來,遞到婉婉面前,「夫人既然與這面具有緣,在下願意贈與夫人,小妹知曉有人喜歡她的傑作,想必也會開心。」

  婉婉可不好收陌生人的禮物,她也不喜歡旁人無事獻殷勤,下意識拉著陸珏的手,往他身後退了一小步。

  攤主察覺了,拿著面具的手幾不可察的一頓。

  陸珏眸中帶些打量的意味上下掃了眼對方,隨即波瀾不興地掏出銀子放在攤面上,「無功不受祿。」

  他給了銀子,婉婉這才好上前來,挑了兩個喜歡的樣式,卻到底沒要那個兔子的面具,隨即便不多留,乖乖由夫君牽著,離開小攤重新沒入了人群中。

  小丫頭只有在夫君跟前才會鬧騰。

  她手上輪番拿著兩個面具戴給男人看,一會兒又湊上去央他也戴上看看,他不肯,她便噘起嘴來沖男人撒嬌,不知具體在說些什麼,總歸到底是把他磨得言聽計從。

  發自內心的快樂和依賴,從來是假裝不出來的。

  兩人的身影在前方拐個彎兒就瞧不見了,小攤後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等過了好久,才伸手取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人,眸光晦暗,卻儼然有著一副與婉婉如出一轍的眉眼。

  *

  回到鍾家宅子時辰已晚,偌大的宅子裡並沒幾個下人,四處都是靜悄悄的。

  婉婉走一路累得很,進屋便吩咐臨月去備水沐浴,夫君在偏房裡召見長言,他有他的事要忙,婉婉該懂事的時候並不鬧騰。

  浴間裡水汽氤氳,婉婉靠著桶壁閉目養神,腦海中也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方才那個特別的兔子面具。

  「兔子為何不能稱王,我說它是王,它就是王。」

  耳邊忽地傳來個小姑娘的聲音,婉婉忙睜開眼睛,卻只看到臨月掌心捂著精油,正仔細替她按摩胳膊。

  這回婉婉沒有再問旁人有沒有聽到那聲音。

  此種情形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她又不傻,也能隱約猜到,那聲音大抵就是她原先聽過的記憶,只是她還想不起話究竟是誰說的。

  方才的攤販興許早年也與鍾家有過交從。

  但瞧方才,人家並不認得她這張和母親白璐一模一樣的臉,可見並不熟絡,可能就只是孩子們之間幼年在一道玩兒過罷了。

  婉婉心裡略有些失落。

  她其實還蠻希望有人還記得鍾家,記得曾經是靈州第一美人的白璐,仁善好施的鐘老爺、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鍾牧。

  可事實是當年的疫病波及太大,導致很多人遷居,如今早已無人提及舊事了。

  沐浴出來,陸珏已拾掇好,正靠在床頭看書。

  婉婉剛穿衣裳時小腹脹痛,這才察覺自己來了月事,無精打采地偎過去鑽進夫君懷裡,她拉住他溫熱的手掌放在小腹上。

  「夫君,替我揉揉吧,疼得很。」

  陸珏只得放下書卷,手掌緩緩沿著一個方向打圈兒,瞧她又伸手想去拿床頭的面具玩兒,一把將小貓兒爪子抓了回來。

  「今日累了大半天還不困,乖乖閉眼睡覺。」

  他常時總都是一本正經的,規矩可嚴了,婉婉今兒不想耍賴,聞言便聽話地縮回手,扭身把小腦袋鑽進他胸膛里蹭了蹭。

  她話音傳出來悶悶地,「夫君,咱們什麼時候去看爹娘和兄長啊?」

  「著急了?」陸珏溫溫地道:「陵園在山上,等你身子利落了再去,並不差這幾日。」

  婉婉一向聽他的,聞言沒有異議,懶懶嗯了聲很快就沒了動靜。

  陸珏靠在床頭若有所思良久,臨睡前才停了手掌動作,抱著她平躺下,垂首吻了吻懷裡香香軟軟的小丫頭,動作輕柔,絲毫沒有打攪到她。

  八月的靈州多雨,婉婉身子不適休養了幾日,便連綿不絕飄了幾日的雨。

  陸珏自打頭一日召見一回官員後,應當是給了吩咐,之後便又清淨下來,每日只與婉婉煮酒烹茶,詩情畫意倒也愜意。

  偶爾雨歇之時,他牽著婉婉慢悠悠將鍾宅里外轉了一遍。

  院子裡的海棠樹,樹下的鞦韆,後院一口井……等等,所有婉婉在夢裡看見過的場景,眼下都一一呈現在眼前。

  唯獨只有鍾宅西偏門外,她隱約記得從前夢裡那外頭是片梨花林,可現在不是,出門是條三人寬的小巷,能直接通往集市熱鬧處。

  不過婉婉自己都記不清的事,自然也沒有追著去問夫君。

  四處看了沒多久便又下起雨來,靈州的天大多數時候都是青灰色,雨勢淅淅瀝瀝,很有些纏纏綿綿的意味。

  兩人同撐一把傘回了正院,陸珏的衣裳淋濕大半,他進裡屋換衣裳,留婉婉在外間換繡鞋。

  他踏進屋徑直往寢閣衣架處去,才走出兩步,眉間卻驟然一凜。

  下一刻,只見昏暗天光中有道銀光迅速一閃,陸珏側身迴避方寸,隨即抬手兩指,堪堪制住了近在脖頸咫尺的鋒利長劍。

  對方背離天光,眉目隱在一片陰影中,實則也並沒有進一步的攻勢。

  兩兩相對,陸珏望著對面的人,眉尖舒展開來,恢復成一如既往的沉靜清冷。

  「鍾牧。」

  當日帶婉婉出行逛街,周遭都有暗衛隱匿在人群中,但凡主子有吩咐,只需一個手勢,甚至目光示意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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