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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陸珏雖則性子清冷,卻處處顧念著她,他邁出正堂,徑直就進了小佛堂。
兩人立在鍾家牌位前時,婉婉跪在軟墊上,默默地跟爹娘和哥哥引薦了表哥。
婉婉眼中的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也是她最最喜歡的夫君,希望爹娘和哥哥在天有靈,也能護佑他餘生平安順遂。
待兩邊的功夫都結束,兩個人邁出佛堂門口時,春光正好。
瀲灩的日光把婉婉的膚色照得有些透明,陸珏側目看著身邊低垂長睫,輕輕鬆口氣的小丫頭,忽地說:「稍後敬茶,你喚夫人為婆母即可。」
婉婉當下稍怔忡地抬頭看他。
她在侯府四年,沒聽表哥稱過程氏一聲「母親」,方才路上她還隱隱為難,自己若是就那樣改口了,他會不會不高興?
可原來陸珏早就替她想到了。
但凡婉婉頂著世子夫人的名頭喚程氏一聲婆母,那日後無論何時何地,哪怕他不在場,程氏也一定會盡心盡力護著她。
婉婉自己能琢磨過來些他的回護之意,心裡咕嘟咕嘟又忍不住開始冒愉悅的小泡泡,險些忍不住想跳起來抱一把夫君。
可惜祠堂莊嚴,不能輕舉妄動。
婉婉只能矜持地從衣袖底下伸手過去,握住他,指尖輕撓了撓他的掌心,抿嘴沖他一笑。
「夫君的好,都在我心裡。」
他也在她心裡。
婉婉一本正經的嬌羞,又拿細細的食指戳了戳自己心口的位置。
陸珏垂眸輕笑,抬手也輕戳了戳她的小心口,「那可要藏好了。」
兩人因去祠堂耽誤了些時候,到晏山居時,正堂中已坐滿了一圈人。
老夫人自然還是上首羅漢床端坐,懷中抱著長孫霖兒。
陸進廉今日特地休沐在府,與程氏一人占了老夫人左右兩旁的一把玫瑰交椅,餘下女眷男子便依著身份依次在陸進廉與程氏手下落座。
陸家自老太爺那輩就是獨苗,一些遠方親戚昨兒個喜宴已經賀過喜,今日府上便只有這些日日相見的熟臉,只是沒見二公子陸瑜。
門上婢女回稟了聲:「世子爺與三太太來了。」
話音一落,沒等婉婉邁步踏進去,便先聽陸雯揚聲笑道:「呦,這不是三哥領著三嫂來見咱們了嘛!」
從前是婉婉叫她姐姐,現下她改起口來倒半點不含糊。
可這一口一個的「三嫂」,聽得旁邊的陸淇是不自在極了,她一想到自己待會兒也要喊,就整個人都不得勁兒極了。
她才不要喊!
陸淇兩手忿忿絞著手帕,趙姨娘看著了,輕咳一聲教她且收斂些。
這廂婉婉進了屋,先向老夫人福身見禮。
老夫人滿面笑意,「祖母從昨兒個起就想你這丫頭,隔這一晚上,倒好似是隔了好幾年,今兒一見,忽然就成大姑娘了。」
從前只能梳小辮兒的丫頭,如今也作新婦人了,可不就是轉眼間長大了。
程氏與周氏也接著逗弄她幾句,瞧婉婉面嫩,這才堪堪止了話頭。
老夫人又與陸珏囑咐了兩聲,便不耽誤婉婉敬茶改口,吩咐李嬤嬤奉上禮數。
這第一盞茶,自然是捧到一家之主陸進廉面前。
婉婉對著滿屋子的熟人,忽然要換個稱呼,倒莫名有些緊張。
雲茵給地上放了蒲墊,扶著她屈膝,雙手接過茶盞後高舉至眉眼間,輕喚了一聲,「兒媳拜見公爺,請公爺喝茶。」
陸進廉坐在寬大的交椅里,看她垂眸頷首、溫婉恭順的模樣,一時也不知看到了誰。
略失神片刻,他倒並未多言,面上也沒有顯露任何情緒,接過茶盞飲了一口,聲音極淡地道:「起來吧。」
一旁的管事隨即捧上一隻貴重錦盒,交到了雲茵手中。
程氏那邊也是一樣的流程,只是在婉婉喊出「婆母」的時候,屋裡一眾人的神色,各自都有不同。
第一反應都是略有驚訝,齊齊側目去看陸珏,都以為二人夫唱婦隨,約莫仍舊稱一句夫人便罷,程氏自己也並不好說什麼。
然看過之後,那明顯是經過陸珏授意。
程氏當下滿面春風,難掩開懷,老夫人眸中則十分欣慰,陸進廉稍有些複雜,教人一時不太分辨得清。
剩下的趙姨娘心下輕嗤,程氏這可算是白撿了個兒子做她後半輩子的依靠了。
陸淇則覺得婉婉這就忙不迭湊上去抱程氏大腿,果真就是個小家子氣的做派,時時刻刻都想著取悅別人來得到好處。
她看不上。
另一邊,陸瑾的目光卻是在陸珏面上探究些許,兩指捏著拇指的玉扳指轉了轉,再看回婉婉,不由得琢磨:
她究竟在陸珏心裡占了多少分量?
眾人心思各異,婉婉時下還體會不出來,屋裡的禮數告一段落,李嬤嬤便來通報,請眾人入席用膳。
人不多,家宴沒有分男女席,趙姨娘、周氏都不落座,站在一邊布菜招呼。
眾人這廂才坐下,先前不見人影的陸瑜這才姍姍來遲。
他一進屋,帶進來一股濃重的酒氣與脂粉氣,只怕又是在外宿醉整夜,臨到日上竿頭才教小廝喚醒回到府里的。
陸進廉看著他的樣子便濃眉緊鎖,「整日只知花天酒地不思進取,這幅樣子還有臉回來?」
陸瑜聽這些話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無所謂至極,倒是趙姨娘面上無光得很,後來直得老夫人開口,才教陸瑜入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