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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陸珏心中,亦有不想教人探究的那一處。

  他將棋譜放回到錦盒中,面上倒不見不耐,只是囑咐茂華,「日後這些事,勿要到她跟前多嘴。」

  多年冷清慣了的人,到底還是沒那麼容易打從心底里熱鬧起來。

  茂華心下嘆氣,並不敢頂著風頭多言,嘴上只得恭謹應了聲是,看著陸珏將婉婉的心意重新封存,妥善放在了書架格子上。

  *

  夜裡月華如水,濯纓館寢閣里燈火幽微。

  婉婉趴在浴桶邊,抬手玩兒著水裡的玫瑰花瓣,看起來心情可美了,唇邊還隱約帶著笑,她的喜怒哀樂,從來都表現在臉上。

  「姑娘又在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雲茵含笑,從木架上取來玫瑰香露,倒了一點在手心,化開後細細從婉婉的脖頸按摩到肩背。

  她原先的本家應當也是大戶人家,女兒嬌養長大沒受過風吹雨打,自來侯府就是個嬌嬌嫩嫩的小姑娘,這一點,從女孩子身上的肌膚就可以看出來。

  婉婉如實道:「今日表哥替我尋到了家人,自然是開心的。」

  那三幅畫像雲茵也看過了,世子爺神通廣大,說是教人去找,哪怕時隔這些年,物是人非竟也還能給找著。

  而主子的神通廣大背後,是不是也代表著他對姑娘的憐惜?

  不然世子爺每日那麼多的事,不一定就會記得一個小姑娘的小心愿,府上另兩位小姐,並沒見過世子爺對她們這樣。

  雲茵想著問:「姑娘今兒去玉樓怎的這麼久,世子爺留你還做什麼了嗎?」

  婉婉搖頭,「沒有,就是我白日和雯姐姐逛街太累,在玉樓不小心睡著了,也不知道表哥是何時走的。」

  雲茵聽著放下心來。

  李嬤嬤雖是她親小姨,可事關主子們的大事,沒確定之前也還是半點風聲沒透漏,她才會有這麼一問。

  雲茵只是擔心,婉婉這樣的性子,試想若是世子爺有跟大爺二爺那樣的歪心思,親近之餘興許欺負了姑娘,姑娘都反應不過來。

  不過世子爺是正人君子,也是真對婉婉好,她倒是多慮了。

  其他的話,雲茵沒有多說,仔仔細細給婉婉沖洗乾淨身上的香露,便教她起身了。

  婉婉及笄已經一年,這一年裡,雲茵是親眼看著她的身形在一點點發生著變化,從以往的單薄嬌小變得玲瓏有致,一眼望過去春色盡顯。

  雲茵忙端來雪衣給她穿上了。

  這一夜好夢,翌日婉婉往浮玉居去陪老夫人用膳時,向老夫人請求,想在小佛堂中為自己的哥哥鍾牧也立一塊牌位。

  陸老夫人憐惜她思念家人,當下慈愛地應了,吩咐底下人著手去辦。

  小佛堂牌位立上之後,老夫人還為她多做了件事,請大金山寺的慧智大師前來連誦了三天經文,以慰鍾家亡人在天之靈。

  婉婉心下自然感念,把侯府的每一分恩情都記在了心裡。

  但臨近老夫人壽辰前,大表哥陸瑾院子裡傳來個不好的消息,說是霖兒被乳母抱著時,不慎踩滑跌進了池塘里。

  這麼大冬天的,乳母都禁不住冰冷刺骨的池水,更何況孩子。

  婉婉聽聞消息心下也一緊,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和雲茵一道匆匆趕去延暉館。

  誰知去的時候不湊巧,剛踏進院子,正趕上陸瑾在懲處失職的乳母和幾個嬤嬤,各人不知打了多少板子,衣裳破了,滿背血肉模糊。

  「姑娘別看!」

  雲茵低聲道,忙要來擋住婉婉的視線。

  婉婉心頭髮憷,看見那境況就隱約想作嘔,忙不敢做停留,垂下眼睛匆匆提步進了裡屋。

  這會子老夫人和程氏都已經趕到了,趙姨娘守在床前焦心不已,周氏哭得要暈過去,被陸雯和陸淇一道扶去了軟榻上坐著。

  陸雯和陸淇已經一左一右地陪著勸慰了。

  婉婉便沒立刻過去,走到老夫人身邊朝床榻上看一眼,霖兒面上都是青紫色,瞧著甚是駭人。

  醫師在床前施診,站起身,老夫人忙急切問:「這孩子怎麼樣了?」

  幸而醫師道:「現下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只是孩子體弱,水中寒氣侵體,日後恐怕會落下病根兒。」

  趙姨娘憂心忡忡,「什麼病根兒啊,嚴不嚴重?」

  醫師是府上十幾年的老人了,這廂細細說起來可能的症狀,雖是沒有提陸珏的名字,但聽者自己也可以想到。

  陸珏幼時不慎落水,年紀比霖兒要大些,身體也稍強,至今尚且每逢發作仍舊頭疼難忍,要靠吃藥延捱。

  霖兒還這么小,怕是會比他更嚴重些。

  趙姨娘與周氏面色一時頹敗,老夫人也心疼得很,眉目間愁雲慘澹。

  正這時,屋外又傳來婆子的哭喊求饒,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了,程氏聽來稍蹙眉,請示老夫人,

  「眼下這孩子尚在養病,不若便教大郎將人留條命逐出去吧,也為霖兒積下福澤,況且過些時候,該是您的壽辰了。」

  這話說完,趙姨娘冷哼一聲,見不慣程氏裝模作樣的仁善模樣。

  若這落水的是程氏的親孫子,看她還有心思說這番話嗎?

  老夫人是吃齋念佛之人,自然也不喜見血腥,便吩咐李嬤嬤,「去教大郎消消氣吧,何苦多造殺業。」

  李嬤嬤出門沒多久,哭喊聲就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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