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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禩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也沒想著,能用一碗雉羹讓嵇先生招供,不過……像嵇先生這樣的人,是很好感動的,今天一碗雉羹不行,明日我還會來,明日不行,後日我還會來。我倒要看看,嵇先生能堅持幾日?」

  嵇曾筠眯著眼目,道:「嵇某人說過了,八爺您是打錯了算盤。嵇某人……是最為鐵石心腸的那一個。」

  雲禩不以為意,幽幽一笑:「好啊,咱們走著瞧。」

  說完,把豬肚雞湯給嵇曾筠留下,便施施然轉身離開了牢房。

  嵇曾筠看著放在地上的食合,食合里的豬肚雞湯,微微蹙眉,想要叫住雲禩,但是雲禩走得太快,嵇曾筠根本來不及開口……

  眾人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四爺胤禛又受了傷,食了晚飯便打算早早歇息,養精蓄銳。

  雲禩累了一天,剛一沾到床榻,一挨到枕頭,便覺得睏倦不已,隨手拉上被子,瞬間就要進入夢鄉。

  哪知道……

  叩叩叩。

  是敲門聲,很是斯文的敲門聲。

  這聲音絕對不是老九,或者小蘭英來叩門,否則不會如此斯文。

  雲禩起初還以為在做夢,不過後來又聽到了「叩叩叩」的敲門聲,這次睜開眼目,發現的確是有人在叩門。

  雲禩撐著手臂坐起身來,道:「是誰?」

  「八弟,是我。」

  聽聲音,竟然是便宜四哥胤禛?

  雲禩有些奇怪,按理來說,胤禛受了傷,合該在屋舍里休息才是,這大晚上的,跑到自己這兒來做甚麼?難不成……

  豬肚雞湯沒食夠?

  雲禩下了床榻,隨手披上一件外袍,便走過去開門,一打開門,果然是便宜四哥胤禛在外面。

  雲禩道:「四哥?這麼夜了,有甚麼事兒麼?」

  胤禛臉色嚴肅,道:「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雲禩更加奇怪,便宜四哥一進門,沒頭沒尾的說想起來了?想起甚麼了?

  天色夜了,胤禛本已休息,他躺在榻上,腦海中卻走馬燈一般閃爍著,梳理著關於嵇曾筠的事情。

  上輩子嵇曾筠是胤禛一手提拔起來的,嵇曾筠水利才華出眾,而且年少之時便開始行走名山大川,見多識廣,並非紙上談兵之輩,胤禛十足欣賞他的務實肯干,嵇曾筠成為河道副總督這些年,給國庫不知道節省了多少巨款,總是能用最小的投入,做出最利於民的水利。

  但是上輩子的胤禛,並沒有到渾河災區來過,可以說如果這輩子沒有系統,沒有接取這個任務,楊河台便會矇混過關,將渾河死傷的數字壓制下來,欺上瞞下。

  嵇曾筠是大器晚成之人,胤禛上輩子見到嵇曾筠之時,嵇曾筠已然不年輕,因此渾河這些事情,胤禛並不知情。

  胤禛躺在榻上,不斷的思索著,突然腦海中一閃,似乎想到了甚麼,立刻匆忙起身,穿戴整齊,承夜便去尋雲禩。

  雲禩道:「所以……四哥想起來甚麼?」

  胤禛臉色嚴肅,陰沉著面容,道:「嵇曾筠的父親喚作嵇永仁,若我沒有記錯,嵇永仁乃是昔日福建總督范承謨的幕賓。三藩之亂之時,耿精忠造反,福建總督本想上稟朝廷,請求援兵,豈料被耿精忠察覺,范承謨和他的麾下全都被耿精忠幽禁,嵇永仁應該也在其中,被幽禁三年之久,最後……」

  雲禩聽到這裡,眯了眯眼目,聲音很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波瀾,在靜悄悄的黑夜中卻異常擲地有聲:「最後,自縊了。」

  是了,如同嵇曾筠之前說過的那樣,他早就沒有家了,雖然老家還在那裡,但是他回不去,嵇曾筠的父親自縊而死,從那一刻,他便再也……沒有了家。

  范承謨和嵇永仁被幽禁,三番之亂爆發,這一仗打了很久,最後康熙成功平定三番之亂,耿精忠走投無路,選擇投降。耿精忠在投降之前,唯恐范承謨手中有證據,事後會告發自己,為了湮滅證據,耿精忠逼迫范承謨,和其麾下之人自盡。

  胤禛的嗓音冷冰冰,道:「福建總督范承謨,與其麾下幕賓,盡數被逼自盡,遇害之人,共計五十有三。」

  嵇曾筠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

  按理來說,嵇曾筠的父親寧死不肯投降耿精忠,應該是忠臣英烈才對,嵇曾筠心中不該有這般多的痛苦和怨恨。

  然,問題就在於,耿精忠投降之後,朝廷為了安撫戰事,耿精忠等人被誅,耿精忠的家屬與旁支卻得到了保全,安然的生活到現在。

  有些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無不成家。而有些人,朝廷為了大局著想,發放皇糧,供吃供喝。的確,對於嵇曾筠來說,這是不公平的……

  雲禩點點頭,道:「原是如此。」

  他說到這裡,突然抬起頭來,眯著眼目打量眼前的便宜四哥。

  胤禛對上雲禩的目光,不知雲禩在看甚麼,但胤禛敏銳的發現,或許是自己說錯了哪一句話,讓八弟抓到了「把柄」。

  「四哥方才說……」雲禩挑眉道:「想起來了?」

  咯噔!

  胤禛心中一震,果是說錯了話。

  便見雲禩笑眯眯,好似不著痕跡的一問:「四哥是怎麼想起來的?」

  胤禛是活過一輩子的過來人,上輩子並未在渾河遇見嵇曾筠,也只是後來看到嵇曾筠的履歷,才知道他是福建總督幕賓之子,記憶並不深刻,這會子堪堪想了起來,自然是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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