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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招招手,讓人端了藥來,直到將藥喝的見了底,方重重撂下空碗。

  「那點出息!」他悶咳幾聲,喘氣,「都給朕抬走。」

  大殿西邊角落的人,整個人猶如靈魂出竅。眼前一遍遍回放著的,是她倒下的那瞬,唇角蜿蜒下來的淒艷血色。

  閉眸之前她好似無意識沖他的方向眨了下眼,被血染紅的唇猶似輕微的揚了瞬,淺笑安然的模樣卻無端的與邊城的那夜,她臨行前回眸沖他的嫣然一笑重疊。

  死了,她死了。

  她就死在他眼前,喝了穿腸毒酒,氣絕身亡。

  她唇角蜿蜒流血倒下一幕,宛如霹靂沖他靈魂劈來,劈的他支離破碎。

  他頭痛欲裂,想拼命抬手去捂,肢體卻好似凍僵住了,一寸一毫都動彈不得。

  「老七,老七!」

  御座上的人連喚數聲,他方遲鈍的有所反應。

  「這結果你可還滿意?」

  滿意,他滿意什麼?挪動著雙腳,他行屍走肉般朝殿門外的方向動著。

  這世間再也沒了她。

  他再也不用不甘,再也不必嫉恨了。

  對她的那些愛恨痴纏,也都沒了去處。

  看似是卸了負擔,但心口也空了,像被人用蠻力扒開掏空了般,不是痛,而是空。

  走過那攤血跡的時候,他沉重的腳步停了,原地立過半晌,他緩慢俯身用掌腹將那小攤血跡抹過。

  「對她的執念可散?」

  御座處傳來了蒼老的問聲,他沒有應聲,攏了掌心之後,又遲緩的朝著殿門外的方向走去。

  踏出殿門的時候,還能聽到隱約傳入耳畔的問聲——

  「她死,與她活著屬於旁人,你更願意接受哪種?」

  聖上一直看著他孤沉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方止不住的咳嗽起來。老太監上前撫背,端過茶給他漱口。

  「真是冤孽。」聖上將咳出血的帕子扔了紅漆托盤上,嘆聲,「不知可是大魏國祚將盡,竟出些妖孽事。」

  老太監道:「聖上且寬心,禹王爺會想通的。」

  「誰知呢。」聖上嗟嘆,「但願他日後每每起了念頭,便會想起今日這錐心一幕,也望能對他有所遏制罷。朕盡力了,若將來老九還是因此遭禍,那只能說他自己選的路,便自咽苦果罷。」

  說著,他往內殿處掃了眼,耷下眼皮:「說來也算她命大,但凡她念頭一左敢棄老九獨活,朕斷不會留她。」

  「是聖上恩慈。」

  「不是朕恩慈,是她命好,仰仗了她婆母的余恩。」

  說到這,殿內靜了,唯余聖上莫名的嘆息聲。

  「算是朕,最後為他們母子做的事罷。」聖上令老太監研磨鋪聖旨,「老九這性情不適合登位,朕雖背棄了對她昔日的承諾,但好歹也看她面上給老九個圓滿。但願朕下去後,她能少怨些朕。」

  提筆下了聖旨,賜寧王封地,即日啟程就藩。另賜丹書鐵劵一副。

  「再鋪聖旨,朕要下密令。」

  除了丹書鐵券,這密令也是給寧王的保命符。

  來日若禹王若要對寧王下手,寧王可手憑密令登基為帝,號令天下共討之。

  宮門外的曹興朝一直在跪著等。可他沒等來出宮的寧王,卻等來了神色僵直麻木的禹王。

  出了何事?曹興朝心一慌,忍不住詢問了聲他家九爺如何。可對方恍若未聞,逕自從他身旁沉步走過。

  曹興朝要起身上前,宮外的張總管就帶人攔了上去。

  張總管見他主子爺朝服褶皺的狼狽之態,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不安寧,剛上前去幫忙整理著朝服,卻被他主子爺推開。

  禹王也沒上馬車,就這般徒步朝著府中方向走去。

  此時落日餘暉將散,整個天地間漸漸被蒙上了層黯淡。

  回府的這一路上,他渾渾噩噩木胎泥塑般,腦中除了她再也裝不下其他。

  他想了她很多,想她剛來他府上時的活潑嬌俏,想她沖他嫣然而笑的純真姣美。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她的?他也不記得了,從前在宮裡頭的時候他也不時見到,只是那會她給他的印象淺薄,大概只覺得她是個披著美人皮的軀殼。

  對她的在意或許是從她入他府中開始。

  沒了從前記憶的她,鮮活亮眼,猝不及防的闖入他宛如死水般的人生,如何能不引他注目。

  在他不曾察覺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隨她而動,他的心神已經隨她而牽。等他終於察覺到自己對她的在乎時,大錯已經鑄成。

  他低眸去看自己的雙手,掌腹上的血還在,猶似讓他看見了當日地牢里,她用那血跡斑斑的手指,用盡全身力氣划動寫字的一幕。

  她一遍又一遍的寫,怕他看不明白,急得雙眸猶似要淌下淚來。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恐怕此生再難逃離她的魔障。

  他知他錯了,他也很想補償她。

  可是,她再也沒原諒過他。明明看起來那般嬌小柔弱的她,骨子裡卻堅韌的驚人,一旦做出決定竟如何也不肯回頭。

  她,再也沒原諒過他。

  他惱過,怨過,恨過,卻更怕她忘了他。

  他甚至恨不得做盡可恨之事,讓她縱是死也難以將他忘懷。他好似是做到了,她死前看著他,雙眸里也不見釋然。

  目的似是達到了,那他可曾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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