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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官船最底層,申維隔著牢房欄杆看著不遠處坐在圈椅上的孟紓丞,得意地笑著:「現在已經到天津了吧!」

  申家盤踞天津,關係盤根錯節,人脈廣闊,想必父母已經找人救他了,想到這兒申維不經放鬆下來,忍著牢房內難聞的氣味,靠牆而坐。

  孟紓丞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昨日到消息,申介夫婦在趕往歸德府的途中遇刺身亡。」

  申維臉上的笑意尚未收起來,先楞了一下,瞳孔猛地瞪大,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撲到欄杆上,帶起一陣稻草絮,強撐著笑容,臉色慢慢變得蒼白:「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申大人說笑了,您父母與本官有何干係?」

  「倒是本官要問問你,申家有什麼人在歸德府?能讓你父親母親有底氣攜申家全部家私連夜動身遷往歸德府?」孟紓丞淡聲道。

  底艙沒有窗戶,只有光線微弱的燭台照明,申維打了寒顫,猛地後退了兩步,背對著他,顫聲說:「我不明白孟閣老話里是什麼意思?」

  孟紓丞道:「仵作遞交的文書中記錄申大人的父母死於四個醉漢的亂刀下,那四個醉漢是成機營的逃兵。」

  當地官員已經查明申大人父母的亡故只是一場意外,端王也已經著人將那四名醉漢送到官府,並上書陛下請罰。」

  成機營是端王的私兵,駐軍歸德府,申維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孟紓丞不緊不慢地起身,儀態端方:「六日後抵京,申大人可以仔細想想你父母為何要去歸德府,你到了殿前該如何向陛下自訴。」

  「我祖父呢?」申維腦海紛亂,哪有那麼多意外,他父母肯定是……

  申維緊緊地握著欄杆,揪著最後一根稻草,沖孟紓丞喊道。

  他祖父曾也是內閣輔臣,肯定有辦法救他。

  孟紓丞並未回答,只舉步徑直往外走。

  「沒想到是端王自己先沉不住氣了。」坐在外間案後的秦靳舟對孟紓丞說道。

  孟紓丞淡笑一聲,把手裡的信函交給他。

  秦靳舟低頭看著信函,往刑房去了。

  孟紓丞腳下沉穩,踩著樓梯,上了甲板,聽到喧囂聲,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候在樓梯口的景碩上前稟道:「是喬家的人,她們過來求見娘子。」

  「娘子呢?」孟紓丞問。

  「娘子在艙里,還不知道此事。」景碩說。

  「還有巡官已經將通行證送過來了。」

  景碩不知道孟紓丞是否有打算在天津碼頭逗留一晚,按前幾次經驗,應該會停留,但景碩還是多嘴問了一聲。

  孟紓丞微微搖頭,讓他通知啟航直接過閘門去通州,隨後獨自往客艙走去,喬家人鬧騰的聲音逐漸消失在耳後。

  第47章 二更

  景碤撩開車窗遮簾看著衛府門前停著的馬車, 面色微凝。

  「要攔下他們嗎?」下屬在一旁問道。

  景碤搖頭:「你帶四個人隨他們上船。」

  走水路要兩個月,他走陸路快馬回京,便是如此最少也要半個月才能到京城。

  景碤放下帘子, 頭抵著車壁,心臟忽上忽下,惴惴不安, 苦笑一聲,真不知該不該感嘆一句緣分。

  娘子竟然真是衛家小姐。

  且他又從頭到尾, 親自查探過一遍, 細枝末節, 樁樁件件都對得上, 他在孟紓丞收下辦差十幾年, 從未出過紕繆,這一回, 亦是如此。

  景碤不知回京後如何向孟紓丞開口,坐立不安, 索性等馬車駛出康寧橋,立刻起身走出車廂, 命下屬牽了馬來, 迎著冷風奔馳而去。

  此時孟紓丞的船隊也即將停靠通州碼頭。

  衛窈窈坐在塌上,手裡端著一隻茶盞, 眼珠子跟著進進出出抬著箱子的僕婦們轉動,忽而肩膀一沉, 她手抖了抖,抬頭看到孟紓丞。

  她呼了一口氣,捧著茶盞含著杯沿啜了一小口茶,不管孟紓丞, 繼續盯著僕婦們看,裙底傳來咚咚地拍打聲。

  孟紓丞坐在她身旁,輕輕地說:「緊張了?」

  拍打聲停了片刻,衛窈窈又舉起茶盞,掩飾般地遞到唇畔:「誰緊張了?」

  可她藏在裙底的腳控制不住地抬起,拍下,抬起,拍下。

  孟紓丞唇角微彎,手掌碰到她的膝蓋,微微一按。

  衛窈窈抿唇若無其事地並起腳:「做什麼呀?」

  「別擔心。」孟紓丞聲音溫和。

  衛窈窈手指摩挲著茶盞底部,許久之後,才小聲說:「我真要去你家嗎?」

  她剛說完,就感覺到撫在她膝頭的手掌收緊了一下。

  衛窈窈隱約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沉楹堂栽了半院紅梅,入了嚴冬紅梅綻放,雖不及你喜愛的玫瑰,卻也嬌艷清絕,況且不是還想等到明年盛夏看月牙湖的螢火蟲,如今都不感興趣了?」

  孟紓丞面色沉靜,輕柔地說著話,像是循循善誘的與她講道理,又像是指責她不講道義,忘了說好的事情,心生怯意。

  衛窈窈知曉像他這樣脾性的人,是說不出指責之言的,絕對不是第二個意思,但心裡莫名就有些羞愧。

  「我沒有說不去呢!」

  觀察著孟紓丞的神色,衛窈窈就知道他沒有相信。

  「我,我只是有些,有些……」衛窈窈咬了一下唇,「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許我憂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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