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懲治芸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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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青布馬車,緩緩駛入院門,霽雲信步下了台階,李昉也跟著上前相迎。

  看到竟是這麼一輛再普通不過青布馬車,王芸娘提著心終於放了下來——真是可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大人物呢!果然自己太高看他們了,兩個奴才罷了,會有什麼高貴朋友?

  當下冷冷一笑:

  「大膽!還真把我們容府當菜市場了,竟然什麼人都敢放進來,還不給我打了出去!」

  「不可!」容福卻急叫道,說著沖對方恭敬一禮,「竟是安兄大駕光臨,不克遠迎,真是失禮。」

  便是吳桓,也步上前,神情恭敬無比:「我還道這位小哥口中貴人會是哪個,原來竟是安將軍。」

  卻原來安武雖是安府家將,年輕時卻是屢次跟著老公爺南征北戰,也是有功名爵位身。兼他是安雲烈為信任之人,朝內重臣無論官職高低,卻是都不敢怠慢。

  竟然是位將軍?王芸娘有些心慌,只是如今騎虎難下,箭弦上,再要退回去,是萬萬不能了。而且,憑他是誰,王芸娘也不認為可以高貴超過表哥去。

  當下冷哼一聲,雖是面色難看至極,卻終不敢再口出惡言。

  安武忙與眾人一一見禮,然後又衝著霽雲深施一禮道:

  「當初多蒙公子施以援手,現聽說貴府表小姐病重,下特意帶了貴人來給表小姐瞧病。」

  安武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識瞧向霽雲,憑安武身份,座怕沒有哪一個能受得起安武這一禮,沒想到他卻對一個尚顯稚氣少年行這般重禮。而且安武話中含義讓人太過費解,不過一個小廝罷了,如何能對安武施以援手?

  還有安武說車上才是貴人,能被安武稱作貴人,又是哪個?

  王芸娘愣了一下,卻氣差點兒把銀牙咬碎——放著自己這正經主子不拜,卻是拜一個小廝,什麼施以援手?自己瞧著分明就是要給自己難堪,同時替那小廝撐腰吧!

  真是豈有此理!

  這般想著,瞧向安武眼神愈發不善。

  容福則是不住瞄向霽雲,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安武卻是不管眾人,反正自己目已經達到,就是要告訴他們,誰還敢欺負容公子,還要看安府答應不答應!

  至於下面,就要看少主了。

  ——只是王芸娘應該慶幸,還好要給他們顏色看是安武,而非阿遜,若是阿遜想給誰個下馬威,怕不是行個禮這麼簡單。

  安武從車後取了個輪椅下來,然後才打開車子,小心扶了阿遜下車——畢竟老夫人身份太過貴重,這樣貿然來訪,怕是不妥,老夫人還是堅持把寶貝孫子送到容府門前,才戀戀不捨離開。

  看安武攙著阿遜下車,又小心把人安坐輪椅上。

  所有人又是一驚:

  貴人,竟是不良於行嗎?

  阿遜已經輪椅上坐好,抬起頭來衝著霽雲微微一笑。

  王芸娘眼前一亮,旋即又暗了一下——這人生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卻是個癱!

  吳桓和容福齊齊大驚失色,神情瞬間震驚無比:

  吳桓神情,是震驚里又有敬畏——早聽說安家尋回早年流落民間骨肉,從前只當是傳聞,並不知真假,現瞧見阿遜酷似安錚之容貌,馬上意識到,安家雖未明言,可眼前這貴人必然就是傳說中安家血脈!

  容福想法和吳桓一般無二,只是除了震驚之外,卻有幾分羨慕,同為公侯世家,安家覓回了自己小主子,可容府小主子,又哪裡呢?

  這般想著,看向霽雲眼神不由灼灼——希望老天保佑,自己所想,會是真。

  「你們要做什麼?」瞧見霽雲推著輪椅,安武護侍著,徑直要往溪娘房間而去,王芸娘伸手就攔住了幾人,「哪個准許你們進這道門?」

  「自然是為表小姐診病。」霽雲瞥了一眼明顯有些心虛王芸娘,「我回來時已然得到太夫人應允,准許我等為表小姐診治,表小姐若然不信,自可馬上派人去詢問老夫人。」

  頓了頓,又道:「阿開卻是有一件事不明,聽說目前,表小姐病情已是危旦夕,怎麼你非但不著急,反而還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們救治,是何道理?」

  「你,胡說什麼!」王芸娘臉一陣紅一陣白,只是想想李奇那樣名醫尚且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就不信,這麼個年紀輕輕癱子,能有什麼出奇手段!

  當下冷冷一笑,讓開身子,恨聲道:

  「你們不過欺我表哥如今不府中,便這般無禮。只是吳大人也,若你們勘察病因,不但未查出個所以然來,反而累我姐姐,不治……我不管你們是從那裡來,吳大人都要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表哥回來……」

  說著,威脅性瞧了一眼吳桓。

  吳桓便有些為難,下意識瞧向阿遜——官場上人可都是人精,已經揣測出來阿遜真正身份,這會兒自然就不敢輕易答應,畢竟容府惹不起,安府可也同樣不好惹!

  而那貴人十有□是安家正經主子,至於這頤指氣使女子,則不過是客居容府罷了!

  阿遜瞟了王芸娘一眼,神情冰冷,唬芸娘腳下猛一踉蹌,竟是訥訥著不敢再說。

  阿遜收回眼神,瞟了左右為難吳桓一眼,淡然一笑:

  「吳大人,若是如她所言,延誤了那位表小姐病情,我和安武,自會親自到府衙領罰。」

  吳桓一愣,還未開口說什麼,霽雲已經推著阿遜進了房間。

  房間裡,自己藥渣里模糊聞到那股花香加濃郁了。特別是溪娘床榻周圍。

  「這房間裡,有邪氣。」阿遜忽然道。

  「邪氣?」王芸娘嚇了一跳,「休要胡說八道!我姐姐可是從前就住這間房間裡,一直都是好好。」

  「是啊。」其他人也附和道,「這裡雖是冷清了些,卻是表小姐自己選,說是環境清幽,她很喜歡,住了這麼久,也從未出過事啊。」

  阿遜尚未答話,杏兒匆匆捧了碗藥而來,把藥碗遞給芸娘:

  「小姐,藥熬好了。」

  王芸娘接過來,作勢就要餵溪娘喝下去,卻聽阿遜厲聲道:

  「把那碗藥拿過來!」

  「啊?」王芸娘被驚了一下,手一抖,差點兒把藥碗打翻。

  安武卻已經極上前,伸手取了藥過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王芸娘怒極,「懷疑我藥里下毒?既如此,你現就可以驗!」

  嘴裡說著順手拔掉頭上銀簪,噹啷一聲摔地上,咬牙衝著門外道,「容福,你身為府中大管家,竟是眼睜睜瞧著別人欺負到府中來嗎?」

  其他人看向阿遜眼神也都充滿疑慮,親妹妹會害自己姐姐,不可能吧?

  惟有霽雲,神情始終是淡淡,卻又有著一種別樣執著,竟是無論阿遜說出什麼驚駭視聽話來,她也決不會有半點猶豫!

  阿遜輕輕捏了捏霽雲手——無論什麼時候,無論自己做什麼,也只有雲兒,總是全身心相信自己。

  接過藥,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再次嗅出裡面花香來,轉手遞給李昉:「拿好。」

  然後命人請容福進來,吩咐道:

  「現,找幾個信得過強壯僕婦,把表小姐抬到另外房間沐浴衣,然後我再開一劑藥來,多半個時辰,表小姐就可以醒過來。」

  「當真?」容福大喜。溪娘平時便處事公允,兼能力頗強,因而很得人心,反觀另一位表小姐,不過掌管府中一日,便鬧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不行——」王芸娘臉色慘白,神情悲憤,「我姐姐已經這般模樣了,你們竟還是要折騰於她,真以為表哥不,你們這起子黑心賊就可以府中為所欲為了嗎?」

  「黑心是你。」吳桓外面,房間內下人也趕了出去,惟有阿遜和霽雲及容福王芸娘主僕,阿遜便也不再避諱,一字一字道,「我方才說有邪氣,並非這房間裡鬧鬼,卻是有人,比厲鬼還要可怕!」

  「你言下之意,姐姐這個樣子,是我下毒謀害了?」王芸娘冷笑一聲,「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可這是我容府,我這容府中,想要胡作非為,你休想!」

  容福也是面有難色:

  「公子,兩位表小姐卻是親叔伯姐妹,公子是否誤會什麼了?剛才我也試了那藥,委實無毒。」

  「自然無毒。」阿遜瞟了眼明顯鬆了口氣王芸娘,聲音諷刺,「表小姐現症狀也不是因毒而起,而是,花香使然,表小姐,我話,可對?」

  正自得意王芸娘嚇得猛一哆嗦,不敢置信瞧著阿遜,腦袋裡嗡一下,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完了,竟然這麼就被瞧破!

  畢竟沒經過多少風浪,王芸娘身子一軟,就癱了地上……

  不到半個時辰,被挪到另一個房間溪娘終於醒轉,卻是默默流淚良久,終於艱難地撐起身子,黯然向阿遜道謝。

  看著人雖然醒來,卻明顯受打擊極大王溪娘,霽雲也不由很是同情——這種被親人背叛痛徹心肺滋味兒,上一世,自己也是嘗過……

  「不用謝我,我不是為了你。」阿遜話太過直截了當,饒是自以為見多識廣王溪娘,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小女明白。」王溪娘苦笑一聲,「只是,公子畢竟沒有把我妹子交給官府,我也好,姑母也好,都是感激不。」

  若真是王芸娘被官府帶走,以弒殺親姐罪名治罪,那非但娘家再無名譽可言——試想,教導出那般狼心狗肺女子家族,以後還有哪家再敢求娶?

  還會對容府名譽造成無法挽回傷害。

  倒是先把芸娘囚禁府里,然後再悄悄送回去,才是老成持家之道。

  「我方才已經說過,不是為了你。」阿遜已然不耐煩。自己才懶得為不相干人精心謀劃,只是既然事關霽雲,自然例外——這世上值得自己用心謀劃,也就雲兒一個罷了。

  一而再再而三碰壁,饒是沉靜如溪娘,也有些掛不住,卻還是再次展顏一笑:

  「那溪娘多謝兩位公子大恩。」

  說著,衝著阿遜和霽雲鄭重福了一福。

  霽雲一愣,這女子,好生聰慧!

  當下點了點頭,便要和阿遜一塊兒離開。哪知剛轉過身去,溪娘聲音再一次響起:

  「小公子得閒了,可要多來陪陪老夫人。」

  霽雲腳步頓了一下,便是阿遜,也有些驚異——容福會懷疑,還情有可原,這表小姐語氣,怎麼好像甚是篤定?

  難道她真知道了什麼?

  眾人離開不久,一個蒼老身影悄悄潛入溪娘原先住著,現則是囚禁了王芸娘房間。

  「你說什麼?」王芸娘驚呼一聲,卻又旋即沒了聲音,半晌那蒼老人影再次離開,王芸娘則是傻子般喃喃自語,「那明明就是個小廝嗎,怎麼可能會是容府小主子?騙我,一定是騙我!」

  「妹妹,她說,是真。」隔壁房間裡傳來一個虛弱聲音,然後又是一陣嘔吐聲。

  「哥?」王芸娘愣了一下,忙去拍打牆壁,神情惶急,「哥,救我出來,我們回家,我們現就回家——」

  隔壁嘔吐聲終於停住,王子堯聲音加虛弱:「妹子,人家是天上雲,咱就是,咱就是,地上爛泥巴。咱們得罪了容府少主,哥哥瞧著,就是姑母清醒過來,只要那少主不發話,怕也救不了咱們——」

  打擊太大了,王芸娘再也支持不住,終於兩眼一閉,昏了過去,嘴裡喃喃著:

  「這房間,果然,有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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