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高任鳥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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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霽雲正自神思恍惚,一個有些冷酷聲音忽然從崖壁裡面傳出:

  「令牌。」

  霽雲一驚,這才發現,鐵筐已經停了下來。

  王保哼了一聲摸出令牌兒遞了過去,石壁上啟開一條縫,有人接過去看了下又遞迴來,語氣明顯恭敬了許多:

  「保爺,您稍等,小這就給您開門。」

  又是一陣軋軋鈍響,石壁上方忽然洞開一扇可容一個成年人弓著身子通過洞口。

  仍舊是王保前,霽雲扶著青公子跟後面。只是沒走幾步,青公子已經是氣喘吁吁,前面王保似是覺察到,忙放慢了腳步。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出了山洞。

  外面霍然開朗,卻是一個之字形峽谷,峽谷地勢開闊,向陽坡上建了十多間獨立房子,那些房子雖簡陋,卻是錯落有致,自有一種樸拙美感,看得出建時還是費了些心思,而這些房子斜對面略往下些,則是純用黑色大石頭砌成低矮房間,管現陽光很好,那裡卻仍是顯得陰森森。

  遠遠,似是有沉悶敲擊聲傳來,只是身峽谷之中,那聲音卻好似來自四面八方,竟是無法判斷出準確方位。

  霽雲心微微一沉,又有些慶幸:

  這裡果然有金礦,只是一時半刻還無法確知準確位置。

  正思量間,斜刺里,兩個武夫打扮人已經迎了上來,笑嘻嘻道:「小見過保爺,鮑爺正說您再不回來就讓奴才去接接您呢。客人已經到了,就鮑爺房間裡,鮑爺讓小帶您過去。」

  偷覷了一眼青公子,略呆了一下,卻又忙收回視線,好像那是什麼可怕物事。那眼神里有驚艷,有貪婪,多卻是鄙棄和畏懼。

  王保站住腳,冷笑一聲:「你們這樣奴才咱家可用不起。至於那客人,就讓你們鮑爺自己接待好了。咱家累了,要回去歇息。」

  不就是太子府一個小妾爹嗎,還真以為是什麼大人物了!

  兩個武夫嚇了一跳,頓時就苦了臉:不敢得罪鮑爺,沒想到這邊兒保爺卻惱了!早知道這兩位爺彼此不和,可也沒想到竟是連面上都不顧了!只是這兩位都是太子爺面前紅人兒,他們可是誰都不敢得罪啊!

  兩人尚未開口,後面傳來一陣嘎嘎笑聲:「哎喲,是保爺回來了啊?怎麼,這倆小子惹了保爺生氣?」

  緊接著,一個黑瘦男子就迎了過來,看到他嘴角處那個痦子,霽雲馬上意識到,這人,怕就是那個鮑林了!

  「難不成,鮑大人以為是誰回來了?」王保意有所指揶揄道。

  鮑林臉色便有些不耐——這老東西每天陰陽怪氣,著實惹人厭!

  王保看眼裡,卻是堅信了自己猜測:這鮑林果然心懷不善,看來自己還是要再小心些。

  霽雲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正彷徨間,一個白色影子忽然眼前一晃,霽雲下意識就跟了過去,卻又旋即頓住

  ——終於明白那裡不對勁了。明明方才王保表現,好像這青公子應該是挺重要一個人,怎麼進了谷中後,所有人都是看一眼後馬上就轉開眼,然後就變成了一種「我沒有看見你」這種假不能再假神情。

  即便是鮑林,也是眼睛青公子身上停了下後便忙不迭旋即移開,倒是鮑林身後跟著一個身材富態中年人,看到王保忙上前見禮:

  「保爺還認得老方嗎?那時上京,多蒙保爺照顧!」

  正低著頭跟青公子身側霽雲猛地打了個激靈:

  怎麼可能,這聲音自己上輩子可是聽了二十多年,不是方宏又是哪個?

  方宏也看到了青公子,呆了一呆,眼裡迅疾閃過一抹驚艷,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忙不自打了個哈哈,一拱手道:

  「這位是青公子吧?京里有特意捎給您捎東西,要不要現給您送來?還是讓這小哥跟著下去取?」

  鮑林也注意到了青公子身旁霽雲,看那小男孩躲躲閃閃,一副受驚了兔子模樣,倒是一張臉……

  冷哼一聲,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微微皺了下眉便轉向王保,刻意提高了音量道:

  「這小崽子哪兒來?有沒有什麼不妥?可別礙了主子差使!」

  這小*鬧就讓他鬧唄,沒想到王保這混蛋還真就給他找了個小廝來!還真把自己當成是個人物了,若不是……哼!

  王保冷冷瞥了鮑林一眼,明顯有些皮笑肉不笑:「鮑大人真是有心了,難為你還記得主子差使!以後別搞那些有沒,要是耽誤了主子差使,咱們這兩條賤命可是砍一百次都不夠!至於青公子想要什麼,鮑大人真以為你有資格管?」

  鮑林被噎一滯,晦暗不明瞧了瞧渾似絲毫沒聽見自己說什麼青公子——說嚴重一點兒,是根本沒把自己放眼裡吧?

  先是那老閹狗,然後是這個靠□兒吃飯*,真他媽憋氣!早晚有一天,爺要讓你們跪下舔爺腳趾頭。

  遠處一陣呼啦呼啦刺耳聲音忽然響起,這空曠峽谷中顯得有些瘮人。

  卻是兩隊帶著沉重腳鐐,神情麻木男人,低垂著頭默默往前走著,他們兩邊,是兩隊黑衣黑甲黑巾蒙面武士,每人手裡一柄利劍,閃著森冷寒光。

  而同一時刻,那些石頭房子轟然打開,兩隊同樣神情麻木男子被趕了出來,兩旁依然是同樣裝扮武士壓陣。

  兩支隊伍交錯而過,卻竟然連抬起眼皮動作都沒有,那情形,仿佛就是些死人,正如常地獄中行走。

  霽雲忽然打了個寒噤。忙攏緊袍子,身體不自覺靠向同樣虛弱不堪青公子。

  「走吧,老方。這段時日收穫,還要勞煩你給主子運過去——」一陣哈哈聲打破了方才沉寂,鮑林和王保之間已經絲毫看不出方才猜忌和牴觸,三人轉身朝著陽坡正中間一間大房子而去。

  幾人經過兩人身邊時,王保頓了下,吩咐霽雲道:

  「去廚房幫公子把晚餐端過去。」

  然後便加腳步,超過了兩人。

  霽雲恭敬應了聲「是」。

  心裡卻不住冷笑,怪不得上一輩子這個時候,方家突然捷報頻傳,竟是無論各路生意都是獲利豐厚無比,經常大張旗鼓給上京太子府中方雅心送各種精美禮物!其實,不過是幫太子把這見不得人金子變成正路來罷了!

  肩膀上忽然又是一沉,霽雲抬頭,卻是青公子,不過這麼幾步路,竟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如牛。那情形若不是有霽雲撐著,竟是隨時都會倒下來模樣。

  霽雲忙小心扶住,青公子雖瘦弱,可好歹也是成年人了,霽雲還是被壓一歪,肩膀一斜之下,卻意外發現前面某塊兒青石後,一個鬼魅般人影一閃,又很消失不見。

  心裡不由警鈴大作:自己果然太大意了,若不是方才青公子體力不支靠了過來,自己怕是就會露出破綻來!

  很就到了青公子房間。外面看著也是灰撲撲不起眼樣子,只是推開房間,霽雲卻一下張大了嘴巴——

  碧莎櫥、紅羅帳、大紅鴛鴦枕、團花錦被、琴棋書畫簫……

  這般精緻,怕是大家小姐閨房也不過如此!

  一進房間,青公子就推開霽雲,自己蹣跚著走到床前,竟是鞋子都沒脫就俯身床上,那刺目一團火紅中,一身白衣青公子顯得如此蕭索而脆弱。

  「公子——」霽雲愣了一下,忙蹲□子想去幫青公子脫鞋。

  「別碰我——」青公子卻好像身後長了眼睛,冷聲道。

  霽雲嚇了一跳,好險沒蹲坐地上。

  「打盆水來。」青公子又道。

  霽雲忙應了聲,匆忙去外面汲了盆水,因水井較遠,一來一去頗是費了些時候,再進去時,青公子已經好了些,正斜斜倚一個金絲抱枕上,嘴唇兒卻有些發青,便是蒼白臉上也布滿了豆大汗珠。

  霽雲唬了一跳:怎麼這一會兒功夫,青公子好像虛弱了?

  忙絞了條毛巾跑過去,吃力踮起腳,一點點幫青公子拭汗,感受到霽雲手指上涼意,青公子似是舒適了些,臉不自覺偎了過去,喘也沒那麼厲害了。

  霽雲鬆了口氣,伸手想幫青公子躺舒適些,眼睛卻落青公子臀下一點,那漸漸氤氳開來紅色——

  「你幹什麼!」一聲厲喝突然從門口傳來,霽雲嚇得手一抖,本是攥著毛巾一下掉落地上。

  卻是一臉陰鷙王保,正託了個盤子站門口。

  看到霽雲不過是幫青公子擦汗,王保臉色終於緩和了些,沖霽雲擺擺手:

  「出去吧!」

  錯身而過時,霽雲瞧見王保那精美無比托盤裡,不過放了一碗白粥,其餘再無他物。

  這是青公子,晚餐?

  霽雲有些疑惑,下意識回頭去瞧,卻又倉皇轉過頭來:

  王保正抱了宛若死人般緊閉著雙眼青公子放自己腿上。臉上神情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邪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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