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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放下,約莫停了兩分鐘,厲挺很快起身,拿起車鑰匙和外套風一樣步出辦公室。

  吃藥也好,物理治療也罷,老太太的身體每況愈下是事實,顧希安隔兩周便回去一趟,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聽完厲挺的話,顧希安臉上並沒有什麼起伏,哀傷有,更多是無助。

  “不放心,我們現在回去看看。”

  他牽過她冰涼涼的手,裹在掌心裡捂暖。

  僵冷的手指有了暖意,一點點攀升,蒼白的臉頰有了血色。

  “好。”

  顧希安望著他,搖搖欲墜的那根主心骨才有了力氣。

  終究,是沒有熬過這個年頭。

  老太太是在年二六走的,那是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她窩在輪椅里,頭帶絨帽,脖子上圍著顧希安親手織的厚圍脖,看著很暖和。

  顧家兩兄弟操持著老太太的身後事,按照舊俗,入殮前遺體會在堂後的小隔間裡放三天。

  外間道士鑼鳴,前來哭喪的人聲嘶力竭,再遠一點,廳里坐滿了念經的阿婆,吃白事飯的村坊人寒暄熱鬧。

  無數種聲音碰撞在一起,落入耳中,又奇蹟消音,像是隔著整片海域的回音,聽不清什麼,只剩下朦朧的像是用肉體撞擊牆壁的悶響。

  顧希安站在門邊的牆角,落在人群之外,不近不遠的距離,眼裡心裡是一米開外那張緊閉雙眸的臉。

  她穿著壽衣,祥紋從領口蔓延到袖口,有些寬大,將她整個人襯得更瘦更小。

  是不是去全世界的壽衣都不合身,大概是的,本就是被動被迫穿上的這一身。

  厲挺從擁擠的門口側身擠進來,他手裡拿著一杯熱水,還有一碟子小湯圓,是進門前王芸剛才遞給他的。

  “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他勸她。

  其實這話不準確,事實上她這幾天都沒怎麼進食,喝口水就當是吃過了。

  顧希安恍若未聞,喃喃問:“你看她,像不像是睡著了。”

  順著她的視線,厲挺望了一眼,然後收回,眸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水杯直接遞到她嘴邊餵了幾口,顧希安皺了皺眉。

  “太燙?”他摸著杯身,試過溫度了。

  顧希安放下杯子,帶著點納悶:“有甜味。”

  “加了白糖。”厲挺朝杯子裡的熱氣吹了吹,又遞到她嘴邊:“乖,喝完。”

  顧希安喝完水,在他餵湯圓的時候往後撤了腦袋,厲挺不逼她了,碗碟送回廚房,很快又站回到她身旁。

  她陪了幾日,他便跟著陪了幾日。

  出殯那日,一長溜浩浩蕩蕩披麻戴孝的隊伍,顧希望舉著引魂幡走在最前面,顧希安一身素裝跟在最末端,和村坊里其他不相關的人混在一起。

  入土為安,等人們打道回府了,她才緩步走上前去。

  整個山間異常清冷,呼吸混著白霧,這樣一個寂寥的冬日,他們和她,三個人,一座墓碑,天人永隔。

  參與了所有的環節,送完奶奶最後一程,離開烏城的那日,顧希望親自送他們。

  “姐。”他神情嚴肅,甚至有些不高興。

  半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你還會回來嗎。”

  顧希安沒有作答,只靜靜看著眼前的大男孩。

  顧希望低著頭,嘴唇微微抿著,肩膀垮垮的,有些氣餒。

  她不說他也知道。

  顧希安再不會回烏城了。

  這座城,這片土地,她唯一的牽掛,沒有了。

  “希望,你還記得我們從前搶著玩的小狗玩偶嗎。”

  顧希望回憶了片刻,“……斷了尾巴的那隻嗎,記得的。”

  顧希安淺淺笑了一下,是這幾日她唯一一次笑。

  她輕聲允諾:“我也一直記得。”

  ///

  開春後的某日,顧希安收到一個快遞,寄件地是烏城。

  前幾天王芸破天荒打了個電話給她,提到了收拾老屋時,發現了奶奶留下的一個包裹,上面寫了她的名字,看她是抽空回來取一趟,還是寄過去給她。

  顧希安沉默了片刻,電話那頭已經替她做了決定。

  王芸眼明心亮,也不逼她,找了個合情合理的說辭,定了寄快遞的時間,拋去無意義的寒暄和客套,很多事情處理起來會異常高效。

  快遞箱子不大,她從單位一路地鐵抱回家,也不覺得重。

  好容易到了家,顧希安將箱子放到客廳茶几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她盯著箱子,靜坐了片刻,像是有了主意,起身走向廚房。

  又半小時過去,厲挺回到家,燉排骨的鮮香從餐廳區域飄來,玄關處的人被勾出一陣飢腸轆轆,他換了鞋走過去,與她迎面相視,顧希安手捧著一大盅砂鍋,落定放在隔熱墊上,蓋子打開,熱氣香氣一股腦兒撲騰起來,山藥排骨煲,他最喜歡的。

  顧希安:“洗手,可以開飯了。”

  厲挺不著急洗手,他環住她的腰,不松不緊地圈著,忙碌了一天的疲憊在見到她的一瞬豁然紓緩。

  “今天怎麼親自下廚。”

  厲羨出生後家裡請了月嫂,一日三餐都是標準的營養餐,顧希安很少下廚了。

  “看見冰箱裡有排骨,就做了。”她回答得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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