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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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原意是想半勸半嚇讓任夫人認下謝棋算了,謝棋雖然拿不出多少嫁妝,可好歹如今是謝府長房嫡出的姑娘,拋去脾性修養這些,論家世尚且也不算太過埋汰任家,可沒想到任夫人的態度竟然如此堅決,倒是有幾分撕破臉的架勢,心下也不由打起鼓來。

  她強笑道:「夫人不必著急。這孩子們的事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旁人也不知究竟。依我看他們二人也是平日有這情份才鬧成這樣的,不必太在意。好歹如今玉是有了下落,老太太那裡是可以有交代了。」

  任夫人唇角帶著抹冷笑,緩緩道:「夫人可別提這情份二字,如今事情既然鬧成這樣,總要弄個清楚才是。若果真是雋哥兒送出去的,我們自會拿別的東西換回來,當面跟棋姐兒賠不是。如果不是,那也還兩個孩子一個清白不是?」

  這就是咬死不會同意謝棋跟任雋有瓜葛的意思是麼?

  王氏聽著也來了氣,說道:「既如此,不知夫人有什麼高見?」

  任夫人道:「我方才聽雋哥兒說,他為了怕這事傳開對棋姐兒名聲不好,所以並沒有說出去,那日夜裡他曾經悄悄上烏頭莊宅子後院裡尋過棋姐兒,想把它討回來算數,可是沒想到卻碰到了琬姐兒,還是她幫著遮掩的。

  「如果說那玉是雋哥兒送去的,自然不存在連夜再去討回,我們只消把琬姐兒請過來問問便知。」

  謝棋驀地一驚,她竟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王氏也有些無語,雖說任雋夜闖內院找謝棋有些不合規矩,可他們都還只是個孩子,壓根扯不上男女大防的事上去。如果真從謝琬嘴裡證實了這回事,那豈不就坐實了任夫人的說法,而謝棋不但撒謊,而且還涉嫌栽贓?

  可是她能夠找出什麼理由來駁回任夫人的提議麼?

  「去三姑娘屋裡一趟,看姑娘在做什麼,請她過來說話。」

  她使了個眼色給素羅。

  謝琬在棲風院外與謝葳分道後回了房,也在思考著這件事會怎麼發展。

  謝棋撞柱只能瞞過不知情的人,至少王氏和任夫人是瞞不住的。王氏怒則怒已,卻多半會幫著謝棋圓下這個謊。

  現在就看任夫人會怎麼接招了。

  不過黃氏既然與王氏存下了芥蒂,說不定也會偏向任夫人,謝榮雖然不主張讓黃氏通過任家替他謀前途,可是多條人脈,將來也多條路子不是嗎?

  她萬沒有想到任夫人會讓王氏來請她。

  素羅過來說明來意的時候,她著實了愣了好一會兒。

  素羅含笑道:「姑娘和二姑娘都是謝家的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來,如今棋姐兒蒙了冤屈,姑娘可要幫著姐姐全了名聲才好。」

  謝琬雖不知道任夫人請她過去具體是做什麼,從素羅這話里卻也聽出來是讓她幫著謝棋撒謊。

  怎麼偏偏找上她呢?

  她存著滿腹狐疑,回到了棲風院。

  屋裡大家雖然神色淡然,可是謝琬也嗅出了一絲硝煙味兒。

  王氏指了旁邊錦杌讓她坐下,和聲道:「找你來是問你件事,你們去烏頭莊那天夜裡,你在房裡可聽到院裡什麼動靜不曾?」

  謝琬心下咯噔一響,原來是為這事兒?!

  任夫人竟然為了披露謝棋的居心,把任雋死死瞞著不肯說的秘密當眾抖落出來?

  那她是照實說還是不照實說?照實說的話難免得罪王氏,眼下跟王氏撕破臉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若是不照實說,王氏就必然會想盡辦法讓任家認下謝棋,——要不然她額頭上那道傷又找誰負責去?若是因此留下了疤,即便是將來定了親,也會讓人背后里說三道四。

  謝棋要是攀上了任家,對謝琬來說不就是個更大的阻力了嗎?

  想到這裡她看了眼任夫人,後者也目露期待看著她。

  謝琬心裡不免就生出幾分不屑來,任雋既然說出她替他遮掩的事情,那必然也會說到謝葳,要不然她幹嘛替她遮掩?這任夫人獨獨只請了她過來作證而不請謝葳,不明擺著是覺得三房得罪不起麼?

  再說了,她幫著任雋在謝葳面前遮掩,謝葳知道了卻不說出來是一回事,這麼樣把紙捅破給她看又是一回事。她往後還怎麼跟謝葳親近?

  說起來,這兩邊都沒安什麼好心腸。

  一屋子人見著謝琬沉默不語,都有些焦急起來。

  任夫人咳嗽著道:「三姑娘看到了什麼,不要怕,直說出來便是。」

  謝琬抬頭道:「那天晚上,我就聽到大姐姐驚叫,然後出來了呀!我怕她被什麼嚇到了,走得急,廊下被雪沾濕了,玉雪還滑了一跤。」

  王氏不知道還有謝葳這層,遂道:「你大姐姐她叫什麼?」

  謝琬兩手一攤,說道:「她說是被野貓嚇到了。不過我看她神色像是嚇得不輕,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要不,太太把大姐姐叫過來問問吧。」

  王氏哪裡會想到謝琬雖然不曾旁聽,卻把事情想了個通透,當下也不曾起疑,掐著絹子沉默起來。

  到底是去請還是不請呢?萬一驚到謝葳的正是任雋,又該如何是好?葳姐兒可不像琬姐兒那麼好拿捏,她後頭還有個黃氏呢。

  自從與趙家的事過後,王氏面對黃氏總有幾分直不起腰來。

  任夫人聽完謝琬的話,卻有些訥悶,明明雋哥兒說替他遮掩的是謝琬,如何謝琬又假稱不知,反推到謝葳頭上?

  不過不管怎麼樣,總算她沒有否認有這件事。

  她與王氏道:「索性就聽三姑娘的,去請大姑娘過來吧。」

  王氏只得點頭,唯有期盼著謝葳不會把這事捅破。

  素羅又跑了一趟,把在黃氏屋裡描花樣子的謝葳給請了來。

  謝葳聽完王氏說話,瞬即往謝琬看去,謝琬向她無辜地攤手。

  她沉吟了下,說道:「是有這麼回事兒,我在後院裡見到的確實是雋哥兒,他在棋姐兒門外轉悠了許久,我怕嚇著琬姐兒,就假稱是野貓進來了。而且,」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了眼謝棋再道:「後來那幾日雋哥兒心情也十分低落,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任夫人臉上一松,看向阮氏母女,又看向王氏。

  謝棋哭著道:「明明就是雋哥哥給我的,是他給我的!」

  王氏閉了閉眼,張嘴了幾次,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謝葳的庚貼出現在趙夫人手上的時候,她怎麼能還指望她會幫著她和謝棋說話呢?她真不知道是誰背地裡挑撥的三房和她的關係,若是讓她找出來,非把他捻碎不可!

  這下好了,謝葳這一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謝棋不但白落下一道傷,更是不要指望再嫁到任家去了。

  「真是話不說不明。我一時糊塗,倒差點聽信孩子們的話,誤會雋哥兒了。」她深嘆了口氣,無比歉然地開口了,「這事是我管教不嚴,以致於棋姐兒犯下這種錯,還請夫人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原諒了她這一回。——還不把玉拿過來!」

  不管怎麼說,都沒有把著人家的東西不放的道理。王氏接過玉來,瞪了謝棋一眼。

  任夫人本就是為著討玉而來,先前十分顧忌著兩家面子,若不是後來謝棋來上這麼一出,她也不至於把臉撕破,如今見王氏這般形態,心下倒是又暗暗驚訝於她的能屈能伸來,一個人能夠把面上功夫做到這種隨心所欲的地步,自然是不好惹的。

  兩家幾代的交情總不能毀在這件事上,便也就說道:「也不能全怪棋姐兒,若是我們雋哥兒早些把這玉的重要告訴太太,相信棋姐兒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不過是孩子貪新鮮物兒好玩罷了。我也是心急了些,方才有什麼得罪,還請夫人勿怪。」

  「哪裡話?也是咱們家有這樣的情份,孩子們才會親近不是?」

  王氏把玉遞迴給任夫人,然後沉著臉與謝棋道:「打今兒起禁足半個月,再罰抄二十遍《女誡》!」

  謝棋見得如意算盤落空,早傷心得跟什麼似的,如今額上有傷還要受罰,更是無地自容,當下忍著眼淚應下,咬唇退了下去。

  任夫人眼角也不曾掃她,卻是笑著拉起謝葳的手來:「你母親可還在房裡?方才與她說起借頭面樣子的事情還沒說完,回頭還要再去叨擾。」

  謝葳溫順的道:「母親一直在屋裡等著和夫人說話呢。」

  任夫人放了手,與王氏贊道:「別的不說,府里幾位哥兒和姑娘都還是很出眾的。」

  王氏笑著謙詞,起身與之步出了門去。

  阮氏這裡竹籃打水一場空,滿心的歡喜又化成了泡影,愈發覺得空虛失落,坐下也垂泣起來。

  謝琬明明無辜沾染了一身灰,最後偏落得一身清爽,自然是最好的結局。

  可她心裡卻輕鬆不起來,她太了解王氏為人了,她不起這個心則已,一起心則必定要到手。今日雖然在任夫人面前道了歉服了軟,可她真的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嗎?謝棋是謝宏的長女,今日平白受了這道傷,就是王氏能放手,謝宏能甘心放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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