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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遲俯身撿起方才掉下幾層台階的卡片,拇指壓在落款之上,舉起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對著落地窗外的天光挪開。

  ——你的名字縮寫很無聊欸。

  ——好像是,怎麼辦?

  穿著襯衫校服的小少年在圖書館裡撿起薄遲筆袋中的水筆,神秘兮兮地在自己掌中畫了幾個字母,又抬頭向對面支頤以待的竹馬哥哥舉起手心晃了晃。

  ——a bc

  任因壓低的嗓音含笑:「看,一個薄遲。」

  在我掌中。

  一個薄遲,在他掌中被揉成廢紙。

  薄遲靜坐良久,終於撿起地上的花束,在迷濛的雨幕前緩緩起身,下樓走向角落裡的垃圾間。

  這是個尋常又不尋常的周一。

  不務正業的席岳在雁清山上好友家裡的花田挑挑揀揀一整天,終於在太陽下山前自己綁好一束鮮花,哼著新歌demo心情大好地準備下山借花獻佛。

  傍晚,顧晨星忍辱負重終於完成了上任總裁甩鍋積累的繁重工作,一邊踱步至窗邊給女朋友打電話告狀,一邊聽著電話那端女友簽收玫瑰花後的尖叫,得意地揚起眉梢。

  曠工的俞見一最終出現在了江城國際機場,正戴著墨鏡仰頭研究大屏幕上滾動的航班呢,手裡突然被某路過的女性塞了根行李箱的拉杆。他勾起唇角回頭,幾步外同樣戴著墨鏡的宋瓷昂著下巴微微示意,俞見一便跟上去,順便再一次摸了摸兜里那條他上周才從他奶奶家摸出來的琺瑯彩釉流蘇花苞古董手鍊。

  夕陽在傍晚19:49落了下去。

  錯過了晚飯時段的任姝涵終於在天徹底黑下去的一刻,口乾欲裂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他睡得太沉,一個午覺破天荒睡了快五個小時,肚子餓得咕咕叫,骨頭也像散了架,好在燒終於退了下去。

  電視上的《friends》不知道循環播到第幾次,手機掉在地板上也早沒電了,任姝涵隨手找了根數據線插上,又回來坐到茶几前,開始吃已經冷掉的飯菜。

  綜藝這會兒正在播他去夏之竹家路上的片段,任姝涵綜藝影視什麼都玩得來,二十分鐘的車程被他拍得精華滿滿,沒播的全被後期剪進了VIP花絮。

  但依照節目組最初的設定,這一段其實應該是由夏之竹來完成的,只是任姝涵從來不願意暴露私宅,這才託了經紀人去商議修改台本,如今看播出效果,也算皆大歡喜。

  冷掉的粥比熱的時候更難吃,任姝涵吃了兩口就放棄去煮泡麵了。

  一期綜藝有一個半小時,長公主欣賞自己欣賞得津津有味,收拾垃圾的時候都要暫停一下,免得自己錯過零點零一厘秒。

  這棟商業住宅每一層都有垃圾分類間,但任姝涵暫時懶得去。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茶几馬馬虎虎整理一新,立刻期待滿滿地重新打開了視頻。

  正好進入190秒的廣告。

  「……」這綜藝還做不做得下去啊?

  短暫腹誹過小陳竟然忘記續會員,任姝涵終於磨磨蹭蹭地起身拾起垃圾袋,心不甘情不願走向玄關的路上還記憶力非常清晰地把那束何路林送的花夾在了臂彎里。

  任姝涵換鞋,任姝涵開門,任姝涵走出門外,被倚在牆邊不知站了幾個鐘頭的人驚得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薄遲像是睡著了,又或者凍木了,聽到聲響好半晌才反應遲鈍地抬起頭,目光虛浮地瞥過任姝涵驚愕的神情,最後落在他手中和垃圾為伍的花束上。

  那仿佛被霜蒙住一般的眸光轉了轉,終於又恢復了柔軟的清明。

  「我來這裡做什麼嗎?」

  薄遲彎了彎眼睛,笑著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任姝涵晃了晃他手心裡嶄新的棉花花束,自問自答。

  「為了確保花可以準確送達。」他說。

  這是個尋常又不尋常的周一。

  大家都在今天忙著送花,但也總有人別出心裁,與眾不同。

  臨城,只剩一人的酒店雙人標間裡。

  洗漱完畢的夏之竹擦著頭髮從淋浴間走出來,剛剛好看到桌上還沒收回去的那張相片。

  不是五年前的某個人,而是五年後的兩個人——臨走之前,席招拉著夏之竹在夕陽下拍了兩個人的倒影,回酒店拿行李時順便列印了相片留在房中。

  拍立得相紙的色調偏濃郁,不像之前那張被塑封起來的席先生,英俊,但因為已經褪色的模糊畫質顯得十分冷淡禁慾。

  不過無論是看不到臉的席招,還是看不清臉的席招,夏之竹都很喜歡,喜歡到忍不住要頭頂毛巾濕發滴滴答答,一手一張對著暖色的壁燈欣賞。

  「X」的通話邀請在這個時候響起。

  明明膽大包天地把暗戀對象的照片在自己的手機殼後藏了那麼多年,但當真的夢想成真,夏之竹卻只敢傻乎乎地在通訊錄里存男朋友的代號。

  與他對比,席招就顯得坦蕩許多,備註直接就是「夏之竹」。而仔細想想,席招好像也只叫過他的大名。

  夏目,阮塘,夏之竹。

  那些更加親昵的竹子、湯湯、糖糖,甚至是薄遲的「小塘」都與他們兩個相隔很遠。

  夏之竹想不到席先生像別人一樣親暱稱呼自己的情景,但想一想,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為數不多的包括自己在內的幾個人會直接以大名稱呼席招,那麼當對方也是如此稱呼自己時,彼此的名姓便成了世上最簡短有力的一句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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