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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沉默後,薄遲好心建議:「您要給俞總多發一份工資嗎?」

  席招漫不經心地在非工作郵件的末尾落上自己的電子簽名:「會少發一份。」

  薄遲眼中的笑意更深:「那真是為他感到遺憾了。」

  「遺憾?不遺憾啊。」

  任姝涵抱著靠枕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雖然我提前做了半個月的功課,給都良的每部電影都寫了上千字影評,現在還在臨時抱佛腳狂補課,但我一點也沒覺得這些就讓我明天的試鏡成功率高了哪怕0.1%。」

  任老闆為了讓兒子參與大導演都良新電影的試鏡,給任姝涵施加了不少壓力。不過能不能成功拿到這個角色倒是其次,或者說其實連任老闆本人也僅抱了三成希望。但就算沒有試鏡成功,能表現得亮眼一點讓都導演記住任姝涵也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都良成名三十年了,從他電影中走出來的影帝影后單拎出任意一個在當年至如今的娛樂圈都是非常響亮的名字,哪怕是在對華人面孔並不算非常友好的國外電影界,「都良」這個名字也如雷貫耳。

  但他性格古怪,大家都說都良導演的電影從來沒有劇本,選角純憑心情,而劇情就是圍繞選角在他腦中一個人創作出的意識流剪輯。

  而這是第一次,都良較為明確地傳達了自己想要的角色——一個理智的瘋子。

  「理不理智不知道,但我要是不來老李就會離職,為了他,我來了,是不是還挺勵志的?」

  夏之竹剝了個荔枝給他。

  任姝涵對自己試鏡成功抱有的信心比他爸還要低三成,但敬業的長公主還是自己提前做了很多準備,仔細研究完都良此前的所有作品不說,今天休息日還拉著夏之竹一起觀看了五六部主角貼近「理智瘋子」的影片。

  都良的試鏡在圈內是有名的「恐怖」,聽說他會隨機設定不知究竟會不會與劇本有關的場景或者乾脆只拿一個類似打火機的尋常道具,讓演員接下來在他面前自由發揮。

  一遍,一遍,又一遍。

  聽說薄遲與他合作的那一次,已經拿了影帝的男人在走進試鏡房間後的幾個小時裡,對著導演喝了足足37杯水,試了37次戲。

  但是,薄遲喝的是水呀。

  夏之竹無奈地將歪倒在自己身上的酒鬼扶起來。

  長公主酒量奇差,但他酒品很好,喝多了會拉著人碎碎念一會兒,很快就睡著,第二天工作時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症狀。

  他太緊張了,放鬆一下也好。

  「我前段時間聽來了些八卦。」

  剛被扶到床上躺好的任姝涵又東搖西晃地爬了起來:「你知道什麼是相依為命嗎?」

  夏之竹本能地覺得長公主說的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但他也想不出什麼新花樣,只好謙虛求教:「什麼意思?」

  果然,任姝涵被哄得很受用,躺下後也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夏之竹的鼻尖上,哈著氣音笑道:「這個1,你知道吧?我們圈子太亂,多的是男女通吃的東西,有個別潔身自好的也大都是躺在下面的,抓住看得上的同類便相——1——為命,嘻嘻。」

  任姝涵從小就對這些司空見慣,也並不愛理會。夏之竹蹙了下眉,輕聲問他:「是你聽到的別人的事,還是有人問你了?」

  任姝涵睡著了。

  夏之竹嘆了聲氣,為他蓋好被子,心裡想著回去和老李提一下這件事,又在床邊守了小任一會兒方才轉身。

  大燈和房門一起關閉,在他離開後,任姝涵翻了個身,裹著被子從床鋪掉在了柔軟的吸音地毯上。

  ——我現在回來啦。

  信息發送,夏之竹戴著那頂現在已屬於自己的黑色鴨舌帽低頭走出了庭院的大門。

  原本應該和席先生約會的一天都陪了小任,夏之竹心裡不好意思,特意讓小鄭下午去思禮苑提了一盒點心。

  周六沒有花盞冰淇淋,但酸奶蛋糕也不錯吧。

  「麻煩了,這盒是你的。」

  去停在路邊的車旁取完蛋糕,送別助理,夏之竹踩著月光沿夜路緩步回到屬於自己的那一棟小樓前,輕敲兩下門,他便獲得了一個如同昨夜復刻的擁抱。

  與此同時,度假區的另一邊,某台電梯剛好抵達它前往的樓層,精緻的大門緩緩開啟,從中顯出了一道比例近乎完美的男性身影。

  薄遲握著手機從轎廂里走了出來。

  但他卻不是今晚第一個造訪者。

  從獨棟的度假別墅到高層酒店的17層,任姝涵光著腳在星夜中跌跌撞撞走了十幾分鐘,最終來到了薄遲從前每次休假時都會預訂的那間房的門口——哪怕是在薄遲昨晚的定位只屏蔽了他的情況下。

  所以,在今夜之前,任姝涵是已經來過這裡多少次,才形成了即使醉酒也能避過無數監控準確抵達的肌肉記憶。

  薄遲在離他只有一步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端午安康。

  兒童節快樂。

  ……

  新年好。

  新年好。

  漸行漸遠的這些年間,薄遲想過很多次,除了這些不痛不癢的問候,當他們再一次面對面,開口會說些什麼。

  想了那麼多次都沒有想到,今天終於知道了。

  此刻,想了幾千個日夜的人就這麼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癟著嘴抬頭望向他,眼尾紅得泫然欲泣,不知是醉得狠了,還是真的生出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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