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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久傾說完,就拉開了門,臨出門前,他腳步略頓,又說了一句:「法治社會,朕不殺你。你好自為之。穴道十分鐘後會解開。」

  房門啪嗒一聲脆響,在韓驍眼前合上。

  韓驍也閉上了眼。

  見陳久傾之前,韓驍幻想過無數次兩人若相認該是怎樣一番情景,卻唯獨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甚至都還沒有機會提起三年前的那一晚……

  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周祖手札》嗎?

  韓驍沒有看過周元昊寫的什麼手札。

  他頹然跌坐下來。

  他揉著頸側,過了一會兒,頸側某處一陣酸麻,他也隨之咳嗽起來。如果說,剛才陳久傾的那些話是讓韓驍確認陳久傾帶著千年前的記憶,那麼剛才這一手『指針之法』則令韓驍完全確認,他就是大陳末帝本人。

  今天兩人這次見面,對韓驍的衝擊不可謂不大,但此刻,他腦海中卻只迴蕩著一句話:朕的愛妻,只有韓驍!

  陛下的愛妻……

  他依然愛著我!

  韓驍的心,因這個認知酸軟,也漸漸平復下來。

  他揉了下通紅的眼眶,重新站起,走到窗畔的一張邊櫃前,拿起上面的一面仿古的銅鏡。

  銅鏡里很快映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這明明是韓驍看了二十七年的臉,卻在這一刻,突然間有些陌生起來。

  韓驍以一種旁觀者的眼光審視著這張臉——

  以前他從未覺得自己和周元昊長得像,因為他的行事作風、為人處世的原則以及思考問題的角度從來就沒有哪一點和周元昊重合過。所以韓驍一直認為他就是他,這張臉只是他這一世的容貌,是父母的基因在他身上的體現。

  唯一令他有些彆扭的是左眼尾的那顆紅色淚痣,因為周元昊也在同樣的位置,有一顆淚痣。

  他曾經想過要將這顆淚痣點掉,但母親卻說:人身上的每一顆痣長在什麼位置都是有原因的。尤其是紅色的痣,長在眼尾占的是夫妻宮的宮位,跟姻緣有關,勒令他不准動。

  這顆痣也因此被他保留了下來。

  說到夫妻宮,韓驍自然想到了他和陳久傾。一千年前,他們兩人身心只有彼此,只是那一世他們愛得小心翼翼卻又刻骨銘心。這一世,冥冥之中緣分牽引,三年前那晚的人竟然真的是他的陛下。如今,他們再相聚,雖然有誤會,但陛下的心裡依然愛他……

  剛剛,陛下雖把他誤認為了周元昊,可陛下的言辭間,一點一滴,每一個字,每一個詞,所說所達,卻反而都是對韓驍的偏愛——既然如此,還有何懼?

  韓驍想,有誤會,解除就好。他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向陛下證明,他是他……

  他是他……

  ……

  韓驍放下銅鏡。

  拿出手機,撥給聶忘川。聶忘川學史,經常能接觸到歷朝歷代的孤本野史,想必《周祖手札》這本書,他那裡應該也有拓本。

  聶忘川果然有,他不但有拓本還整理了電子版。這會兒聽說表哥要看,就直接發了電子版過來。兩人通電話的期間,聶忘川也沒有提一句那天韓驍給他發簡訊說找到追陳久傾的事,好似那條信息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一樣。

  掛斷電話,韓驍拉開落地門,直接去了露台上。這書他看得很快,看完後就是一個感覺——氣!

  以及,韓驍感受到了周元昊對他的滿滿惡意和深入骨髓的瘋狂嫉妒!

  周元昊就是個瘋子!

  從《周祖手札》不難看出,他恨不得他才是韓驍!

  若不看這手札,韓驍還不知道,周元昊竟然無恥到這個地步,就連他出征那晚與陛下共赴雲雨,都被周元昊偷梁換柱寫成了周元昊。出征的人也成了周元昊,反賊另有其人。好在後人修正了陳史,否則韓驍這個人恐怕就要在周元昊的刻意抹殺下,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書看完了。

  韓驍也明白了,為何剛才他說出征那晚的事時,陛下會那樣生氣,甚至用『指針之法』封住了他的聲音。是啊,換位思考,剛剛那種情況,若是有人冒充陳久傾,誘惑他說出他們的親密事,企圖將陳久傾從歷史上抹殺,他恐怕也會怒不可遏——好在,陛下一向冷靜克制……

  可是這樣一來,他所能向陛下證明身份的事件就沒有了。那些原本獨屬於他和陛下之間的親密,也不能作為兩人相認的信物了。而上一世,他雖侍寢過多次,和陛下做過世間最最親密的事,甚至他親吻過……

  陛下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可他卻連陛下身上哪裡有痣哪裡有斑都說不出來——

  只因他從未看到過,只因他侍寢時,蒙眼布從未被取下!

  他似乎,無法自證。

  韓驍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他和陛下上一世相處的點滴,而後發現每一點都在周祖手札上有記錄。入宮前兩人見面的次數有限,入宮後迫於形勢,他們兩人默契地將對彼此的愛戀深藏心底,人前人後從未越矩!他甚至在公開場合都沒有對陛下笑過……

  最終得出的結果就是——

  他能用的信物,是真的沒有了……

  韓驍苦笑。他突然發現,他此刻正陷入一道無解之題,而這道題的題目竟然是:

  ——我該如何證明,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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