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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自己產生了幻覺,因為蓬頭老翁已經死了,在一個白雪皚皚之夜,蓬頭老翁死在了破廟裡,是她搬著他到了亂葬崗,挖了一個大坑埋了。

  她覺得自己很快也要死了,就這樣孤零零的死去,會不會有哪個好心人經過,也將她抬到亂葬崗,和蓬頭老翁埋在一起。

  「公子,這裡有個小孩。」

  就在她已經快要 睡過去時,一突如其來的聲音刺-激她的耳膜,令她渾身一震,意識清醒過來,不能睡,睡了便再也醒不過來。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一輛雕輪繡幃,垂掛著流蘇的華麗馬車停在不遠處,光禿禿的大樹下。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掀開厚重的車簾,自裡面緩緩走出一個錦衣華冠,披著白狐裘的少年。

  那少年於漫天飛舞中,緩緩朝她踱步走來。

  他穿著白色的厚底長靴,靴邊鑲了金絲滾條,靴面乾淨如白雪,沒沾一點灰塵泥土,視線稍抬,他的衣服看來也很華美,不論是衣服上的紋繡還是配飾,她都完全沒見過,但她知曉一般人肯定穿不起的。

  這是一位貴人。衝撞貴人,她也討不到好果子吃,對於那些貴人而已,她們就像是骯髒醜陋的臭蟲,一腳踩死也不會有絲毫的憐憫,這是老翁曾告誡她的,她有些害怕他。

  卻不想少年第一句話卻是:

  「這麼晚你為何不回家?」他神色並無鄙夷不屑,聲音像是春日裡的一抹暖陽,讓人感覺到一絲久違的溫暖。

  她高高地仰起頭頭看他,忽然覺得自己是那般渺小,污濁。她從來沒有如此自卑過,他向她靠近,她動了動發僵的身子,裹緊了破爛的衣服,縮至一團,又把髒兮兮的小臉埋在膝蓋里,不敢正眼看他。

  心裡卻想和原來貴人也並不是全都氣勢沖沖的。她小聲的,有些羞赧的回,「我……我沒家。」

  少年斂了笑容,目光變得複雜,讓不諳世事的她無法理解其中含義。

  片刻之後,他向她伸出了手,說,我給你一個家可好?

  她注意到他的手。與她滿是污泥,髒兮兮的手不同,他的手乾淨如雪,白皙修長,象徵著高貴。

  「願意和我回家麼?」他又一次問,目光柔和似水,聲音極其的耐心。

  她緩緩抽出裹在懷中的手,神色猶豫不決。

  他望著她那隻滿是污泥的手,依舊堅持不懈。

  他沒有嫌棄她,明白過來,她放下了所以的顧忌與不安,靦腆著臉,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他。

  對於一個無家可歸,即將在冰天雪地里死去的小女孩來說,他伸出的手是對她的救贖。

  那一刻,她本以為自己從此不用再餐風飲露,挨餓受凍,不用再顛沛流離,受人欺凌。

  卻不想他所說的家,卻是暗閣。

  另一個人間地獄。

  暗閣……那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地方,在那裡,只有日復一日的訓練,你死我活的鬥爭,同伴之間沒有信任,只有防備,背叛,互相殘殺,在那泯滅人性的訓練中,她漸漸地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野獸,無時無刻想著掙脫鐵籠,去撕裂獵物的野獸。

  在那暗閣中,她度過了兩年多野獸般的嗜血日子,最終在那場殘酷的生存之戰中,逃脫出來,成為為數不多的倖存者……

  她不知道她沒有在那場大雪中死去究竟是好是壞,因為她殺 了很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她曾經連一個老鼠也不敢殺,她甚至還吃過人肉,她的身體和心理都已經腐-敗不堪。

  她唯一知道的是,想要再見一眼少年。

  從暗閣走出來,她們被帶到一個很大的宅邸,又開始了封閉式的訓練,但不再是習武殺人,她們練舞習琴,學施脂塗粉,讀書識字,還有學習如何媚惑男人。

  那時已經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季節,枝頭上梨花開得熱烈,春風一吹,落得滿頭滿肩都是。

  再後來,她誤闖進他所居住的地方,然後如願以償的見到了那人。

  窗外竹影沁心,花枝累累,他長身立玉花下,一襲白衣翩翩,腳著木屐,手執玉扇,乍看之下,像極了與世無爭的逍遙散仙。

  梨花紛紛揚揚,他伸出玉扇接住,目光專注地捻起那朵玉扇上的殘白,唇微啟,不知說了什麼話。

  他對著落花,都會露出珍愛疼惜的神色,真像是個溫柔的人。

  但她知道,他的心是狠的。

  她正想著,他忽然回了眸,看到她,他微微一愣,隨後笑了。

  「是你……」

  時隔兩年多,他的笑容溫暖如初,他似乎沒有完全沒有覺得把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丟進那吃人嗜血的暗閣里,是多麼的殘忍。

  但她沒有怨他,她喜歡看他笑,笑的時候,會讓她想到春日的陽光,溫暖,明亮。

  是了,他是她的一束光。

  在未遇見他之前,她的生活仿佛只有無盡的黑暗,前方永遠不會有光明。

  所以,最初的她只想得到他這個人,得到了他,她的人生就充滿了光明。

  為此,她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紅卿眼角不禁溢出一滴淚,咬破皮的紅唇輕啟,悲傷地呢喃:「容珩……」

  有一隻溫熱的手伸過來,輕輕幫她撫去眼淚,紅卿眼皮顫了幾下,從夢中醒來,灼燒的疼痛頓時令她難以忍受,她禁不住呻-吟了聲,欲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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