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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了!!!」

  有一瞬間,松虞僵持在原地,維持著那半佝僂的、艱難的姿勢,徹底失語。

  她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意識到這背後的殘酷:女荷官是作為棄子而死,根本沒有人在乎她的命。

  而自己什麼都沒能做。她,陳松虞,根本幫不了別人,甚至也幫不了自己。

  巨大的無力感猶如浪潮一般將松虞裹挾。

  她從這橫陳的屍體裡,也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在場面徹底失控以前,松虞低著頭,從最近的安全出口離開了賭場。

  隱約聽到身邊一個男人低聲道:「餵哥,我在賭場這邊……怎麼了?要找一個女人?」

  最後一句蹦了出來的瞬間,她的心臟立刻微微一跳。

  松虞不動聲色地拉高帽檐,調整步速,繼續和說話者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好的哥,我知道了,找一個女人對吧?二十多歲,身高一米七,黑風衣,很漂亮,看著很有文化……放心,一定把事情辦妥……」

  松虞知道,這說的就是她。

  她又隱約聽到那男人問:

  「……那要留活口嗎?」

  說話的功夫,前巷的路已經被堵住了。幾個男人推推搡搡,動作極其粗暴,一旦看到年輕女人,就一把揪起頭髮,罵罵咧咧地審視對方的臉。

  尖叫和咒罵聲四起。甚至有人動起手來。場面更亂了,人擠人,無數雙眼睛互相盯著。暗流涌動。

  而松虞勾著腰,轉過身,拐進一條巷子裡,憑著記憶,找到一家廉價的女士百貨商店。

  「歡迎光臨。」

  門口破損的ai,發出了烏鴉般的粗啞叫聲。

  不到夜裡,這家店通常是沒什麼生意。店主看到有人進來,不過是象徵性地抬一抬頭,又見對方直奔美妝區,立刻明白這只是另一個蹭試用裝的窮鬼。撇一撇嘴,百無聊賴地低下頭去。

  櫃檯前一排東倒西歪的口紅,每一管的膏體都被人用得殘缺不齊,斑駁的色澤上,依稀能看到油膩的指印。

  但松虞卻毫不在意地撅起腰,對準一面碎開的鏡子,將斑斕色彩都揉碎了,塗抹在臉上。

  碎裂的鏡面上,她的臉也被分割得四分五裂。濃妝一筆筆勾上去,愈發顯得陌生。

  松虞一邊將自己的唇描摹成極深的漿果色,一邊再次回憶起剛才所聽到的話:

  「要留活口嗎?」

  形勢太危急,她來不及聽到對方的答案就離開。

  但這個太過殘酷的問題,又像燒紅的烙鐵,仍然停留在她的心口。

  ——池晏要殺她嗎?

  方才見到的悽慘屍體,與s星那一夜溺水般的窒息,都慢慢湧上心頭。松虞的手指微微痙攣著,正塗著口紅,突然膏體就歪了出去。

  一抹深紅在唇邊暈開。

  極其嫵媚。

  她一愣,這時是真覺得鏡中人不像自己了——沒想到陰差陽錯,反而落下這麼點睛一筆。

  *

  其實松虞未必要逃的。

  她和池晏的基因匹配度那麼高,這才是她真正的底牌,是她的免死金牌。

  且不說池晏對她是否已經有了幾分感情。就算單談利益,他們的匹配度,也會是完美的政治宣傳——比尤應夢更完美。這足夠為他賺足選票。

  可是,她不甘心。

  這些年來,松虞曾無數次問過自己,易地而處,假如她是她的母親,會怎樣做?

  她想,或許她寧願從頂樓跳下去,也不會辭掉在基因檢測中心的工作。

  所以這一刻的她,寧可死在池晏手上,也不要用匹配度來換取他的……憐惜。

  在紅燈區里,沿路仍然時不時會見到小混混在盤查,一旦被他們碰到生面孔的女人,就攔下來嚴加拷問。

  但松虞偽裝完美,幾乎沒人懷疑過她。

  直到她即將走出紅燈區的時候,身後突然有個人叫住了她:

  「喂!站住!」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

  松虞的心跳驟停,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轉過頭。

  一個年輕小混混,他一臉輕佻,伸手過來,就要摘掉她墨鏡。

  松虞後退一步,輕飄飄打開他的手,微微抬起下巴,聲音里自帶一股香風:「幹什麼?」

  「姐姐,大白天的,戴什麼墨鏡?」他笑嘻嘻地說。

  「你說呢?還能是為什麼?」松虞說,象徵性地抬了抬鏡片,露出眉毛下的淤青——眼影盤畫出來的。

  對方心領神會,露出一絲曖昧又同情的笑:「你是哪家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呵。」她短促而世故地笑了一聲,極其嫻熟地報出一個脫/衣舞俱樂部的名字。

  對方又定定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這短短的一分鐘,真是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但她終於聽到那小混混戀戀不捨地說:「好嘛,姐姐,回去塗點藥。」

  松虞微微勾唇,毫不留情地轉身。

  騎士靴敲擊地面,噠噠噠的響聲,清脆又嫵媚。白日裡的霓虹燈,淒淒艷艷,照在松虞身上,仍然是如此迷人。她即將走出紅燈區。

  勝利在望。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尖叫在她耳邊炸開:

  「她撒謊!我根本不認識她!」

  一道勁風從松虞面前划過。她根本不知道那女人是從哪裡跑出來,就見一個瘦弱的身影,直接從側面朝自己撞過來,狠狠地扯下了自己的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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