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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是送心上人。」周峰話雖丟出去了,耳垂卻燙紅,燒起一片火,連帶著脖頸也熱起來。

  他故意眼睫撲閃,令目漸欺薄霧,瞬時水珠就盈眶。

  玄柘心臟酸軟,仿佛被無形大手捏成一團隔夜的栗子糕。

  如今周峰淚汗溶作一處,分外狼狽,可時間匆忙,來不及贈他衣裙華衫,妝容精緻的小殿下了。

  周峰腹誹著,希望這個工具人玄柘玄大右丞相能懂點事,不要太過苛求。

  「玄相。」周峰故作輕鬆用手背蹭掉剛才好不容易落下的淚珠子,轉而去拉扯他的衣襟,用最軟的聲音講,像是那年今歲一場悄悄話。

  「等你凱旋,我就及芨該嫁人啦。」水波盈盈,辰星抖落,踮起腳尖用柔軟嘴唇蹭他下巴,滿眼都是得意促狹。「我誰也不嫁,只嫁你。」

  玄柘的火一下子被點燃,這次他沒能摒除記憶,又少見周峰撒嬌作態的模樣,乍一見,別彆扭扭的同時,竟然可恥的發現自己,很受用。

  雖然是文人出征,但在玄柘看來,小世界裡頭的小打小鬧完全算不上什麼,他藉機安撫性的回吻了看起來分外嬌軟的唇。

  周峰迴到寢宮後,卸掉珠釵,惡狠狠的擦著嘴巴。母妃又來信訴說當年不易,更讓他藏好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有朝一日放出宮去,便一切都安全了。

  他眼神明滅不定,莫名的有些心酸。

  整個宮裡只有玄柘待他好,可竟然還是騙了這位玄大右丞相。

  玄柘應當是喜歡女人的吧。只可惜,他周峰是明明白白的男兒身,做不得女兒郎。

  如今形勢所迫,被裝扮成一個小姑娘。

  可總有一日會恢復男兒身的,哪怕身份不再是皇親貴胄。

  更深露重,豆燭疊影。

  周峰夜裡幾乎不做夢,興許是今日離別,他開始罕見的昨起夢來。

  夢裡沙場硝煙瀰漫,到處都是零落的旗幟,無臂失頭的屍體。

  血紅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要和掙扎在戰亂之中的兵將融為一體。

  場景之中,唯有一處惹人心憂,撰取了周峰全部視線。一根離弦的箭,來勢洶洶,破空而去,刺向高頭大馬上,那個脊背挺直的將領後心。

  他身形一僵,回過頭來確是張熟悉的臉——不知哪裡吹落梨花簌簌,竟逐漸模糊他的眉眼。

  「玄柘?」

  「玄柘!」

  周峰緊緊的皺著眉,瘦長的手指捏緊一角錦被。剛才的聲音不輕不重,終於讓一半的靈魂歸於。

  他抬掌覆在額頭,堪堪遮擋窗前零星的月光,頸邊似乎還留有送別日滾燙掌心貼覆過的溫柔。

  這都已經是玄柘離開的第七個晚上,今夜怎麼會突然夢魘。

  周峰有些渾渾噩噩,竟然不知乾坤幾何。他早就不是不堪世事的稚童,亦知君心難測,即使黃袍加身者是自己的父親。

  如今自己頂著天大的秘密還沒如此憂心,如今只是玄柘去邊疆溜達一圈,怎麼就開始噩夢纏身了。

  深宮之中,哪位妃嬪皇子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即便是嬌縱,也帶著一層看不透的面具,是偽裝也是自我保護,哪裡有他這個假公主自在。

  自在都是假的,只有與日俱增的忐忑,落在心上才真實。

  第60章 天道(十)

  ——返回——

  玄柘會來,身披玄鐵戰甲,迎他這個假公主為妻。玄郎滿門忠烈,他不僅是救周峰於水火,還是鋪就河清海晏的丹青執筆者。

  周峰心懷忐忑,倘若真有一日,他要與玄柘完婚,該怎麼說自己,其實是男兒郎。

  心緒複雜,但又不能罔顧自己的真心,只好肆無忌憚的放任思念,思念他凌厲的眉峰,和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睛,藏納可融入骨血的深情。

  玄柘喜歡的是公主周楓,還是周峰呢?

  是喜歡那個,臉上戴著假面,日日同他撒嬌的小公主嗎?

  也對,他那樣高傲清冷的人,怎麼會冒大不韙,去喜歡一個欺君,騙他,嬌柔做作,裝模作樣的男子呢。

  周峰苦笑,他飲得酒過多,醉倒在欄杆。

  如今一步錯,步步錯,他只能穿著女兒家的裙裝,扮成一個真公主,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彌補,那些謊言無論多麼多,也只是始終不斷的在延長,並不能連接首尾,將它們變成一個邏輯通順的圓。

  尤其是瞞了皇帝十幾年,欺君之罪必會死,想要挽回的話早就已經太遲了。

  至於玄柘,周峰莫名的信任他。玄柘俠肝義膽,肱骨忠臣,單憑此番凱旋,父皇不能夠抵禦民意,搖搖欲墜的國度再也不能失去賢良,那個秘密約定便會作數。

  周楓公主便將屬於他,那是血澆的路,是屍骨累成的長梯——十里紅妝。

  玄柘凱旋那日,他雖忐忑,但又期待,像是一無所有的賭客終於決定孤注一擲,想要壓上自己的全部。

  周峰換的是火紅的褲裝,英姿颯爽,不太像個女兒家了,丫鬟桂寶今晨還在憂慮公主不端莊,失了姿儀。

  他何嘗不想自己倘若真是個女兒家,便換了大紅裙衫,卻只當今日便是婚期,無須高堂清輝,無須三書六禮,只要嫁得心上人,片刻都等不及。天恩浩蕩,大英雄打了勝仗,就能抱得美人歸。

  可惜,他是男兒郎。

  又幸,他是男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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