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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臨本來睡得很實,直到迷迷糊糊往身側探了探,發現身側人不見之後就再也沒睡著。
池青進門的時候他正在抽菸,怕他聞到煙味,解臨把煙掐滅了。
池青有點排斥煙味,在門口站了會兒等煙味消散才進屋:「怎麼沒繼續睡?被吵醒了麼。」
解臨沒有回答,眯著眼問:「跑出去幹什麼?疼不疼?」
「想看看葬禮,」池青的喜好依舊這麼陰晴不定,「不疼。」
「……」
解臨對這個人看葬禮的喜好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事看什麼葬禮。」
池青想了想,認認真真地說:「畢竟真的死了是看不到的。」
這話說得倒也沒毛病。
解臨仔細檢查過池青身上的傷口,確認刀傷沒有裂開後才沒有多說什麼。
池青認為兩人之間還是應該多一些交流和溝通,當然主要是因為自己偷偷跑出去沒有跟他說,心裡還是有點虛,於是主動分享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那口棺材不錯。」
「……」
「遺照也還行,雖然我沒記錯的話那張照片應該是我大學時候拍的證件照,不過沒事,我不介意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靈堂。」
「…………」
「花圈挺好看的,就是來的人少點就更好了,」池青說著說著開始點評自己的葬禮,「這麼多跟我不熟的人過來幹什麼?」
解臨嘆口氣,避開池青的傷口,把他攬進懷裡:「你觀察這麼仔細是打算回頭寫份葬禮調查報告嗎。」
池青不光能寫份葬禮調查報告,他還能切身感受到被人掉念是種什麼感覺。
池青的生活用品包括手機都有總局專門負責人送過來,相比前一次,這回他們的居住環境好了很多,池青手機開機之後,原本悄無聲息的社交帳號消息通知里跳出來醒目的99 字樣。
給他發消息的人各式各樣。
有躺屍多年早已經忘記對方是誰的:
-你的音容笑貌,永遠在我心裡長存。
解臨剛好看到這句:「這誰啊,你對著他笑過?」
池青也記不起得這人是誰了,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不可能。」
-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卻已經死了。池助理,我們永遠記得你。
解臨在邊上垂眸又看了一眼,感慨:「預言家。」
這個人倒是誤打誤撞,引用名言的時候恰好撞上了真相。
池青面無表情地划過這些不熟的人,往下翻劃好幾頁,才終於找到幾個眼熟的。
還在廟裡的吳志:人生原來這麼的瞬息萬變……還記得第一次在酒吧見面,雖然那時候就覺得你這個人看著挺不像個活人的,但沒想到人生無常啊,哎,一下痛失兩位好友,走好。
「……」
這些人發的都是三兩句話。
發來消息最多的是季鳴銳。
他發的第一條消息是:
-我是在做夢吧?
第二條,時間在半個小時後。
-等我睡醒,你一定要回我。
寥寥兩句,沒有緬懷的話,也沒有多說什麼。
但是池青卻對著這兩句話愣了很久。
他回想起很多年之前。
他和季鳴銳認識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並不想多個朋友,只覺得他聒噪。但是這個人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正義感,班裡有什麼事都要跟他說一嘴。
鬧哄哄的午休時間,季鳴銳湊在他課桌旁邊跟他講話:「哎,你知道咱班的飛毛腿今天幹了一件什麼事兒嗎?」
「不想知道。」
季鳴銳自顧自地說:「他聽說今天食堂有雞腿,但是是限量的,愣是把去食堂的路當成了500米速跑跑道,哪怕咱們遲幾分鐘下課,他也還是第一個到了食堂。」
「哦,但是這關我……」什麼事?
「——但是今天食堂根本就沒有雞腿哈哈哈哈哈!」
「……」
池青當時在寫題,差點被這個飛毛腿、雞腿、和食堂的故事無聊到摁斷筆頭。
這些當時覺得無聊的小事,為什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池青眼前的畫面從教室一下閃回到葬禮現場,忽然感覺他站在路邊看到的那片黑白色,似乎並不是冰涼的顏色,他「死」後,感覺到的不是寒冷,而是溫度。
池青繼續翻動聊天記錄。
第二天,季鳴銳大概是睡醒了,他睡的時間不超過五小時,應該是睡得不太安穩。
他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病床上,這一切不是夢,只好面對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已經去世的消息。
-你這個人吧,說實話,挺討人厭的。
-剛分班那會兒我就聽很多人說你這個人多多少少有些問題,讓我不要跟你走太近。
-可誰讓我媽是老師,誰讓我知道了你家裡那堆破事兒,我就覺得行吧,就這生存環境、有問題也情有可原。
-後來發現你其實挺好的,你自己可能沒發現,我說這話可不是因為你不在了啊,這真的是我心裡話。
-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其實那次我們被老蔣叫過去問我倆是不是互抄作業了,我說沒有,其實我抄了你的……然後我以為你有幾道題寫錯了,還給你改了回來,結果我才是錯的。
-還有那次,你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