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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說完沒再理會男人,電梯正好剛停靠到一樓,他直接按了電梯按鈕,電梯緩緩在三樓停靠的時候,電梯門打開,對上了剛從心理診所回來的解臨:「……」
解臨手指摁在『開電梯門』按鈕上,方便三樓想進電梯的人進來,怎麼也沒想到在三樓碰到的會是池青:「你怎麼在這?」
池青:「我說我下來隨便看看你信嗎。」
解臨視線在池青手上,和302那戶人身上流連,最後說:「看目前這個狀況,很難相信。」
原先被唬得不敢吱聲的男人見過解臨,畢竟樓里長期住著這麼個人,很難沒有印象,他對上解臨笑吟吟的臉,一下勇氣倍增,像是找到了繼續作鬧的依據:「你們認識?他拿著把刀下來威脅我——我壓根就沒見過他,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解臨聞到男人身上渾身酒氣,又看了眼虛掩的門。
池青以為解臨會問一句,但是他一句也沒問。
「你說威脅就是威脅?」解臨依舊那副好說話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好意思,沒看見,不在場。」
「……」
解臨示意池青進電梯:「我家租客性格很溫和的,干不出威脅人的事兒,希望您下次說話之前注意一下用詞。」
和「性格溫和」四個字毫不沾邊的池青自己都覺得這番評價過於誇張,誇張到他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詞的前綴。
解臨視線越過男人,落在男人身後那扇虛掩的門上,鬆開電梯按鈕前最後一段話顯然不是衝著男人說的,他說話聲音放緩,讓人不容易有緊張感:「報警記錄和醫院病歷這兩樣是認定家暴的重要證據,根據法條,可以聯繫居委會、婦聯以及派出所,這三個機構都義務保護你。當然具體怎麼做看你個人的意願,只是有時候父母的行為和選擇,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孩子……如果你的孩子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情,她或許會覺得忍讓是正常且正確的。」
解臨鬆開手。
電梯門徹底關上。
池青捏著手裡那把摺疊刀,迫於解臨敏銳的觀察力,只能主動解釋:「剛才下樓電梯正好停在三樓,我聽到302屋裡有動靜……」
池青說到這,一頓:「你真的覺得我沒威脅他?」
解臨:「要看是哪種含義的威脅,畢竟你往那一站就是不說話也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威脅。」
「……」
解臨繼而又說:「不過這種人,威脅一下又怎麼了。」
關於302的話題結束,電梯裡短暫陷入尷尬。
雖然昨天蹭完確實睡得不錯,但是在這種密閉且狹小的空間裡,池青內心深處那一點不自在被放大。
在電梯到達前一秒,解臨打破沉默:「吳醫生跟我說了。」
池青抬眼:「?」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配合你。」
解臨又看向池青一如既往戴著手套的手:「下次見面不用戴手套,戴著手套我怎麼碰你。」
池青之前和吳醫生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只是單純感到困擾,後來沒辦法才拿出來對解臨解釋,但除這些之外,他沒想過其他的,更沒想過吳醫生會主動找上解臨,把治療計劃提上日程。
池青回去關上門之後才把手套一點點摘下來,對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
直到手機鈴響。
他出門前隨手把手機放置在玄關處的柜子上,手機響了好幾聲,來電人顯示:[季鳴銳]。
季鳴銳這陣子忙得沒時間睡覺,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車裡睡了會兒,睡醒拿手機看時間才反應過來池青已經消失近一周,消息不回,電話也不接。
「喂,」電話接通,季鳴銳說,「大爺,你還活著啊。」
電話那頭那位大爺用最熟悉的語調說最冷漠的話:「沒死。」
季鳴銳:「還有口氣就好,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
季鳴銳從后座上爬起來,兩條腿睡麻了,他錘錘腿:「對了,你上次是不是說你在治療……有什麼進展沒有?」
兩人沒能聊上幾句。
因為蘇曉蘭很快拉開副駕駛門,她帶著本子坐進去之後說:「這邊排查完了,去下一個地方。」
於是季鳴銳匆匆掛斷電話,熟練地翻到前面駕駛位上去:「行了不跟你說了啊,回聊。」
蘇曉蘭隨口問:「什麼治療?」
季鳴銳放下手剎:「還能有什麼治療,有病的那位唄。」
季鳴銳補充,「潔癖治療。」
蘇曉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池青的手,以及常年不離手的黑色手套:「那治療……有進展了?」
季鳴銳其實剛才壓根沒等到池青回應,但他依舊自信滿滿地說:「不可能,我兄弟我還不知道嗎,無藥可救。上回我去他家,他讓我碰他一下都犯噁心,能有什麼進展。」
車窗外,日頭落下,時間步入傍晚。
一天很快過去,日月輪換,最後一點光線也被遮住,道路兩旁的街燈瞬時亮起,又入了夜,外頭夜色昏沉。
池青躺在床上閉著眼醞釀睡意。
然而每當他以為自己可能可以睡著的時候,總有聲音忽然間冒出來:【他說得對,如果以後我的孩子也遇到這種事,她會不會也跟我做一樣的選擇?】
池青不用想都知道這個聲音來自三樓。
十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