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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務員小哥上班上得太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雞毛蒜皮的事兒。

  不止這位服務員小哥,整個酒吧里無數種聲音在他抿下那口酒的同時向他襲來。

  離吧檯不遠,坐著一位中年男人,男人身邊的女人年紀卻很小,穿著打扮精緻。兩個人看起來有說有笑,並無異樣。

  然而無數聲音中,有一個失真的中年男聲在說:【……我騙她會跟我老婆離婚,怎麼可能呢,她圖錢我圖她年輕,明碼標價的關係,扯什麼愛情。】

  【……】

  諸如此類的聲音太多了,現實和深埋在心底難訴的另一種「真實」交錯。

  兩種聲音互相交雜,吵得他頭疼。

  觥籌交錯間,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被燈光打成了一副虛幻的模樣,笑和悲傷都被鍍上一層讓人摸不清的濾鏡,只剩下無數聲音喃喃低語。

  最後一個離他很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來。

  「工作的時候注意一點,」解臨說,「酒杯這種東西能放錯嗎,有人不能喝酒出了事誰擔?」

  服務員見那位一直笑吟吟的客人此時卻變得不好說話了起來。

  他收起手裡那塊抹布,手無措地在圍裙上擦了擦:「對不起,要不……我再給你們重新倒兩杯吧。」

  解臨目光略過他:「不用了。」

  解臨又去看邊上那位酒精過敏的人,酒吧里聲音太吵,想溝通只能儘量靠近對方的耳朵,也正由於距離很近,他的聲音一時間壓過其他所有聲音。

  池青聽到他問:「你喝了多少,這酒度數不低,剛剛沒反應過來,沒來得及攔著你。」

  解臨借著偶爾掃過來的燈光,湊近了想看看他過敏情況怎麼樣,脖子上有沒有起紅疹子,最後視線落在池青脖頸處,發現他今天穿的恰好是兩個人第一次在診所見面那件毛衣,隱隱看得到半截鎖骨。

  即使在這種光線混亂的地方也能看出來他比別人白了幾個度,鎖骨凹陷進去,投出一小片陰影。

  解臨忽然別開眼,沒有再看。

  他發現池青身上雖然沒有起疹子,但是人確實有點不太對勁,這個不對勁源於本該第一時間讓他沒事別靠那麼近的人居然沒有說話。

  池青只是垂著眼,把酒杯放了回去,沒有回應他的話。

  失真的聲音不斷從周遭匯聚而來。

  池青沒辦法回應。

  剛才那名失戀的女孩子沒繼續哭了,在和蘇曉蘭聊天,和女生音色類似的失真的聲音在說:

  【去他媽的,老娘以後找個比他更好的!】

  【……】

  「哪裡難受。」

  「……」

  「說話,」解臨又問一遍,「哪裡難受。」

  吵。

  太吵了。

  池青想。

  他第一次碰酒,還是在拍第一部 戲的時候。

  在某次聚餐上,製片人沒有點飲料,給全桌人倒的都是紅酒。池青作為整部戲只有三兩個鏡頭,一句台詞的配角反派,也在受邀行列里。

  那一杯紅酒喝下去,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回到失聰時的狀態。

  當時狀態持續了大半個月,他後來又嘗試了一次,發現酒精確實對它有影響。

  池青不回答,解臨又扭頭問邊上忙著扶失戀姑娘起來的季鳴銳:「他過敏一般都有些什麼症狀?」

  季鳴銳愣了愣:「他喝酒了?」

  季鳴銳仔細在大腦里搜尋了一下池青和酒相關聯的信息:「他不喝酒,至於過敏,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以前好像說過喝完酒以後……會覺得很吵。」

  解臨:「吵?」

  季鳴銳也不太懂這個『吵』具體指什麼:「可能是耳鳴?有些人喝完酒就容易腦袋嗡嗡嗡的吧。」

  解臨:「你還有多久忙完。」

  季鳴銳剛想說『我馬上就忙完』。

  然而解臨說這句話根本就沒打算給他回應的餘地,他拿起邊上的外套,緊接著就說:「看你挺忙的,他就歸我負責了。畢竟喝了我的酒,我送他回去。」

  酒吧外邊人少很多,這個點也很少有人還在大馬路上閒逛。

  但是有馬路的地方就有車,有車就會有人,除非他立馬去一個方圓十里沒有任何人的地方,耳邊這些聲音才能止住。

  解臨照顧到車上還有一位酒精過敏的「病患」,即使這位病患現在表現出來的症狀只是不願意搭理人,看起來不像酒精過敏、倒像是對人過敏,他還是讓代駕司機放緩了車速。

  他今天晚上也喝了酒,不方便開車。

  兩個人難得一塊兒坐在后座上,解臨給吳志發條消息,示意自己先走了,吳志回:行行行,改天咱再約,我預感我的愛情很快又會到來。

  解臨摁滅手機,問池青:「還吵麼。」

  池青半闔著眼:「有點。」

  如果代駕司機不邊開車邊在心裡盤算到底要如何不著痕跡地繞遠路套圈的話,他現在應該會更清淨一些。

  代駕司機:「請系好安全帶,我肯定在最快的時間裡把你們送到家。」

  【我等會兒就不著痕跡地從延安路拐進去。】

  【能不走高架我就不走高架,要是被發現,就說看岔了,第一次走這段路不太熟練。】

  【……】

  【錢不好掙啊,我這也是為了生活而奮鬥。】

  解臨被懟習慣了,習慣成自然,而且車裡除了他和司機在說話,幾乎沒有其他聲音,主動說:「你這下一句是不是該叫我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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