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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由失真聲音訴說的世界裡,快樂可以是假的,悲傷可以是假的,甚至連愛都可以是假的。
三個月後,失聰情況恢復。
失真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池青以為自己的病似乎好了,直到他在出院那天,不小心碰到了護士的手。
【我飯都來不及吃,那老頭又按鈴了……】
池青在夢裡看到自己在跟護士說話。
「謝謝,」他聽到自己說,「你現在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午飯。」
護士笑笑:「我是還沒吃呢,謝謝啊,不過我還有工作,我得去隔壁病房看看。」
池青這夢做得斷斷續續。
鋪天蓋地的聲音,人心底的秘密,不可言說的欲望,以及掩在表象之下的真相。他告訴自己,他得醒過來。
這個念頭才剛出現沒多久,池青感覺到有什麼細細密密的東西碰了一下他的臉。
池青被這一下給弄醒了,睜開眼入目便是解臨那張即使呈放大狀也依然無懈可擊的臉,車裡很暗,僅憑藉車外微弱的小區街燈和車內電子屏幕投映出的光,只照到男人的半張臉。
解臨站在車門外,俯著身,距離他很近:「正想叫你。」
池青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落在他臉上的是解臨垂下來的頭髮絲。
「這名乘客,」解臨笑了一下,他鼻樑很高,睫毛長得犯規,池青夢境裡那些聲音隨之遠去,「到家了。」
第17章 酒吧
池青很少會夢到以前的事。
他怔愣片刻,一下子忘了他和解臨之間的距離太近,因為夢境忽然中斷,潔癖沒有第一時間發作。他下了車,第二次對解臨說出一句「謝謝」。
解臨:「真想謝我?嘴上說謝謝可沒什麼用。」
池青直覺後頭肯定沒幾句好話。
果然解臨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點開某個微聊小程序:「微聊號報一下,我加你,加個好友就算你謝過了。」
解臨就算主動問人要號碼,也依然不像是在路邊跟人搭訕的,主要原因是他自己就長了一張被搭訕的臉。
「我第一次主動問人要號碼,」解臨說,「要不到的話很沒面子。」
電子門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響:「滴。」
池青回家推開門,玄關處的燈沒開,他靠著門,低頭去看手機屏幕上那一個紅色的小點。
[您有一個新通知]
[是否通過好友請求?通過OR拒絕。]
池青微聊號上就沒幾個活著的好友。
他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那張臉就很容易得罪人,開口之後更容易得罪,以前學表演的時候認識的那些人大部分根本不敢找他聊,從那件事之後起,所有人對他的評價從別人家的孩子逐漸扭轉到『長得倒是漂亮,就是性格好像有點陰沉』。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聊天,平時聊天的也只有季鳴銳。
季鳴銳從初中那會兒就滿懷正義感,具體表現為很喜歡沒事找事,他總覺得自己有義務要關照一下那位陰沉寡言的後桌。
他通過多年堅持不懈的努力,以驚人的毅力,一直到高中畢業才勉強在池青眼裡從「一名普通的不記得名字的同學」成為「一名有名字的同學」。
池青丟開那點不適應的感覺,點了通過。
解臨那邊估計還在開車,暫時沒有動靜。
他想了想,提前發過去一句:沒事別給我發消息。
池青發完之後,覺得這句話不能完全表達他的想法,又補上一句:有事也別找。
他退出對話框時,季鳴銳正好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你到家了沒?
-我剛聽到一個賊牛逼的舊案子,說出來嚇死你,簡直是我的童年陰影。
季鳴銳想一出是一出,話題層出不窮,沒等到回復隔幾分鐘又開啟新話題。
-明天我休息,大家準備搞搞團建,姜宇那小子長那麼大居然沒去過酒吧,你要是沒事的話一塊兒來?
季鳴銳最後又發過來一句。
-哎提到酒吧,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從認識你到現在……好像沒見你喝過酒。
房間裡還是一如既往的暗,池青提前開了電視,整個客廳里就只剩電視光,那對落下的黑色手套就擱在茶几上。
池青洗完澡之後捧著玻璃杯坐在沙發上喝水,看著那雙黑色手套,想到了剛才沒夢到的後續。
在醫院的那三個月,他也沒有辦法相信這種超越自然的能力。
失聰症狀消失後,他以為他病好了。
這一切可能真的只是幻聽而已,所有蜂擁而至的聲音都不是真實的,他終於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然而出院那天,他發現讀心這項能力並沒有隨著失聰症狀而消失。只是和失聰的那三個月相比,不再是一定範圍內不需要條件就能觸發,而是多了一個必要條件——需要用手觸碰到對方。
但這個條件也並非完全絕對,有一樣東西可以打破這項桎梏。
[……好像沒見你喝過酒。]
池青的視線落在聊天框內的某個字上。
他如果喝酒,讀心術就會失控。
準確地說,是會回到當時失聰時的狀態,一定範圍內的聲音他都能聽見。這個一定的範圍區間內,只要對方此時此刻正在在說話,他就能聽到。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耳邊詭異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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