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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晏半坐起來,腦子昏昏沉沉的,才說了一句話,喉嚨生疼。這已經是臘月,不論南北,都進入了隆冬時節。

  立夏聞聲進來,聽到晏晏問她時辰,估摸著回答說是卯正,其實這時候已經過了卯時,只是一場大雪讓整個長安城都晚起了一段時間。

  立夏端藥來給她喝下,晏晏苦著眉頭,不想吃。立夏比她還小,卻像個大姐姐一樣哄她,說是早上謝客專門過來叮囑過,這回晏晏只能接下來。註定要吃藥,晏晏反而沒有一勺一勺地磨蹭,捧著碗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去滿嘴苦味。

  今天謝客並不在家,他要去參加城外太廟的臘祭,不僅參與主持,就連祭文都是他昨晚在沿晏晏這邊寫成的。

  藥不止一碗,晏晏喝第二碗就沒這麼爽快了,最後藥渣比較多,她把碗遞過去不想喝了。立夏放好藥碗,想要讓女主人接著睡,自己去準備早飯。晏晏聽到外面下雪的消息後,說什麼也不肯再「修養病體」,非要親自起來看看。

  立夏拗不過她,只能去找來烘熱的衣物。

  晏晏不想多說話,嗓子嘶啞,還很疼。起來之後覺得還是被子暖和,即便如此,帶上小貂帽的她才梳洗完畢,馬上起身去開門。

  甫一打開門,冷風夾著雪花,撲面而來。這個不安分的病人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她和閔芝共住的小院裡已經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雪。白色的雪花松鬆軟軟,還在稀稀疏疏地打著旋往下落,院牆上堆了一層,生生加高了它的高度。院中的植物完全被蓋住,整個謝宅和她一樣,戴了一頂白色的貂帽,白色的毛絨帶著冬天的味道。

  晏晏呵手,呼出一口白氣,微染小恙依然不能阻攔她心中的喜悅。南方很少見到這麼大的雪,簡直要把整個天地都遮掩住,茫茫一片,仿佛自帶著靜謐況味的雪。

  她想要走出去的時候,立夏連忙給她撐開傘,口中勸了幾句,勸不住這個沒怎麼見過雪的南地姑娘,只能叫她著意不要濕了鞋。

  兩人在院中印下一排小小的腳印,不久後就會被紛紛揚揚的雪花掩藏痕跡。興致勃勃的晏晏不時伸手去捧雪,轉了一圈,她嫌這裡太小,要出去玩。立夏本來準備去拿早食過來,聽她要求,乾脆直接回去拿來冬裘給晏晏披上。

  主僕倆準備走時,旁邊屋子的小閔芝也起來了,晏晏等著她一同過去。小閔芝本就有有點胖,裹了幾件冬衣,看上去更加圓潤,不同於晏晏這麼興奮,小閔芝對著漫天雪沒有興趣。大約是見得多了,若她多讀些書,就能嘲笑晏晏是吳牛喘月了吧。

  過去時立夏被閔氏數落了好一會兒,說她怎麼不照料晏晏,反而冒著風雪過來。晏晏解釋自己已經沒有大礙,想著過來給叔母請安 ,閔氏便不提這話,拉著晏晏的手詢問她身體如何,想吃什麼。

  吃過早飯,一家子坐在偏屋煨火取暖。

  午後晏晏被閔氏叫回去歇著,晏晏叫立夏也去休息,自己擁被坐在床上看一本話本小說。這小說還是前幾日去左家左棻那裡發現的,晏晏覺得很有趣,比謝客書房裡那些書好玩多了,於是拿了兩本回來打發時間。

  她手裡這本叫《問游女》的故事就是晏晏覺得寫得最直白沒有多少文人彎彎繞繞的,作者署名叫什麼藍江亡是公,不知這個藍江在何處。故事寫的是楚地游女在溪邊浣紗,遇到年輕樵夫的故事,這一回目叫「隔水問樵」,兩人語言不通,雞和鴨講,楚女以為樵夫在藉機輕薄她,最後犀利地罵回去,樵夫不明就裡,以為楚女的嗔怒是別有心思。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誤會,寫得頗為湊趣。

  可惜晏晏沒有後面的回目,只到「樵夫觀棋」一回後面就沒有了,不知是不是這個「藍江亡是公」沒有寫下去。昨天晏晏問謝客,他說這多半是長安哪個無聊的文人寫出來的消遣話本,沒多少人曉得,自然不會在戲台子上演出,不過是自娛自樂的玩笑信筆漫談,看這幾回足矣。

  今天晏晏把這兩回又看了一遍,猜得到那兩個松下下棋的多半是哄騙樵夫,不知浣女會不會出手相救。看完後,晏晏不想睡覺,把冊子扔到一邊,突然想起謝客來——今天這麼大的雪,如此冷的天,不知他衣裳夠不夠厚?聽他說臘祭要在外郊,冒著風雪,還要誦讀祭文,陪著天子和大臣們送上苞茅祭品,得花很多時間。

  如此一想,晏晏愈發覺得謝客做這個刀筆小吏真辛苦。昨晚寫文章,硯台都結冰了,寫錯一處就要重寫,因為這種祭文絲毫不能出差錯。

  在屋裡磨了一段時間,晏晏睡不著,她已經睡得足夠多了。估摸著時間已經快到晚間,她自己穿上鞋,傘也沒拿,就這麼推門出去看雪。

  雪已經小了很多,院子裡依舊是白皚皚的一層,沒有人打掃。屋檐倒垂冰棱,在晏晏眼中就是透明的寒冰槍頭。如果她像林小姐一樣會寫詩,說不定會寫一首冰「棱懸寒槍」呢。

  說到林小姐,晏晏這幾日都沒有看到她了,她的那束入窗瘦梅,大概也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畢竟這種天大開窗戶可是不行的。

  在迴廊里踱步,抬手扣斷一根冰棱,在地上碎成幾段。晏晏覺得有趣,一路過去,摘下一根最長的,當做槍揮舞幾下,又投擲出去。

  這個病還沒好的小姑娘,手都凍紅了,還在這沒心沒肺地玩。還好謝客不在家裡,叫他看到一定不准她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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