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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景帝沒反對,但也沒贊成,眯著眼睛,雙手後支,仰著臉無意識的哼唧了兩聲,良久,睜開眼問秦太傅:「你是覺得朕那幾個兒子,都不足以堪當大任?」

  秦太傅心說,您這時候問我這話,不覺得太遲了嗎?

  先前多好的機會?哪怕立個不成器的,起碼也有理由,再不按照前朝舊例,立嫡、立長、立賢,隨便怎麼立,哪個都有說頭。

  可你不是不立嗎?

  非得攪得幾個兒子離心離德,各個尋了藉口圈禁,逼得他們掙命似的只能造反,在世人和百姓眼中,他們不忠不孝,已經是謀逆之首,再讓他們繼任皇位,史書上也留不下什麼清名。何苦呢?又何必呢?

  蕭衡有一百二十個不好,可起碼他始終一直忠於陛下。就憑這條,史官手上一枝筆就能給雕出花兒來。

  原本陛下好好一把牌,生生造作成現在這個樣,事到臨頭又要甩鍋,秦太傅可不接這鍋。他陪笑道:「臣不敢作此想,是以只請保寧郡王暫時臨國。」

  熙景帝點點頭,道:「這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他雖年輕,心思也不深,可難得一根直腸子,眼中只有朕一人。」

  說白了,還是沒拿蕭衡當回事,不過是當個踏腳石。

  進,未必有這個可能,退,自然是找個藉口,一腳踹下去,原來是什麼還是什麼。

  讓他監國又如何?不過是丫鬟當家,這家業可和他沒關係。

  秦太傅啪嗒一下就把眼睫垂了下來。

  陛下這話他不敢苟同。

  世上之人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過分自信,總以為萬事萬物都在自己手裡控著,旁人都是為己所用的,憑他再乖滑,也逃不出自己的掌控去。

  也不想想,天道造萬物,連那些草木尚且知道尋個適宜的地方連片接壤的生長,但凡有點兒意識的螻蟻蟲豸也都知道趨利避害,何況是萬靈之首的人呢?

  沒誰是傻子,誰心裡都有柄小算盤,善良點兒的只是損人利己,惡的可是拼著損己也不肯讓他人得利。

  所以,可千萬別把人看輕了。

  但秦太傅是絕對不會提醒熙景帝的,因此難得的打蛇隨棍上,道:「既是陛下同意,臣這就讓人擬旨。名正言順,郡王出兵也就更師出有名。」

  熙景帝頷首,道:「就這麼辦。」

  ………………

  詔書很快就發了下去,朝臣們不覺得有多奇怪,畢竟蕭衡監過國,這會正是用人之際,給他點兒甜頭是應當的。

  也有人從中嗅到了些不尋常的苗頭,可事情的發展,有時候磨磨唧唧,幾十年都不見得有寸進,有的事卻瞬息萬變,一波三折。

  所以事情沒落停,誰也不敢說自己看準了。

  上頭的人還好,嘴上牢靠,市井百姓卻不,雖然不懂朝堂中事,可看眼風,閒打聽是會的,知道如今陛下龍體有恙,不怎麼上朝,又讓保寧郡王監國,不免私下裡傳:這是老爺子要把皇位傳給保寧郡王了吧?

  有人便說:陛下是不是老糊塗了?放著兒子不傳,卻傳給孫子?天底下哪兒有這樣兒戲的事?

  也有人說:傳孫子又怎麼了?橫豎都是自己的血脈。哪哪朝不也有先例?是因為相准了皇太孫,才把皇位傳給仁宗的?

  於是眾人自以為勘透了天機,互相嘖舌點頭:對呀,保寧郡王可是原來梁王的兒子,既然相准了他,那說不定咱們要有太子爺了。

  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就是因為傳得快,說得人多,不只京城裡市井百姓們在傳,外頭各位王爺也都聽說了。

  消息不靈通的時候,謠言也是消息的一種,因為隔得遠,不清楚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底下人亂傳。

  但無風不起浪,要是陛下沒這個意思,也不會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

  諸位王爺原本算是各立山頭,沒拿對方當成死敵,橫豎先打進京城再說,靠的就是個運氣。

  畢竟誰先搶到京城,拿到玉璽,誰就占了先,有了玉璽,剩下的事就好操持張羅,只要名正言順,剩下的兄弟不服也白搭。

  這會兒冷丁冒出個皇太孫出來,諸人的瞄頭一下子對準了前梁王蕭勖。

  那還用說嗎?他兒子成了皇太孫,他就是皇太子啊。

  這還了得,同樣都是兄弟,誰比誰差什麼?都不是皇后肚子裡出來的嫡出,他不過占個長,那還是大哥死的早。

  可同樣都被圈禁,同樣都逃出來扯大旗造反,自家不定背著什麼謀逆的名頭,憑什麼他就要順順噹噹的做這個太子?

  不甘的心思一冒出來,就不可遏止,原本各自為政來著,這回哥幾個一商議,全對準了蕭勖。是那種「哪怕我自己當不成,也絕不能讓他如願」的勁頭。

  ………………

  蕭衡不在,熙景帝當夜又犯起了糊塗,從夢裡驚醒,喊打喊殺,非說有人要行刺。

  宮裡亂成一團,沒人能勸得動熙景帝,到底還是連夜開了宮門,讓人去蕭府傳召蕭衡。

  不想這回撲了個空,蕭衡不在,據說是白天帶著令符去西山大營調兵,今兒沒回來,明後兩天就要開拔了。

  熙景帝清醒的時候就不是個肯聽勸的,糊塗了就更是不講道理,一連聲的讓人去找蕭衡,若是尋不回來,提頭來見。

  亂轟轟直鬧到四更,蕭衡才披著一身露水回到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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