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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秋半夏只是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她靠著牆,這個動作使得她的面龐都埋在了陰影了,好半晌,她都沒有任何反應或是回答。

  等了許久,杜阮有些著急:「秋半夏?你怎麼——」

  牢房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她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深藍色衣袍的身影,端著一個托盤向她們走來。

  那人生得矮小消瘦,整個人被攏在寬大的太監袍子裡,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手裡端著的托盤,上面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個瓶身高而壺口細長的酒壺。

  那是一瓶毒藥。

  第86章 去吧,回家

  那太監把托盤往監牢前一放,還沒等兩人問些什麼,便斜著眼看著兩人,冷笑著捏長了嗓子:「秋半夏,不對。現在應當叫你秋忍冬了。你大約是不會想讓老奴親自動手的。」

  杜阮騰地一下便站起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太監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你們做了什麼,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心裡應當清楚。」

  是的,杜阮太清楚了——罪名是謀反。

  她捏著指節,手心裡冷冰冰又濕漉漉的,頭一次感覺自己離死亡那麼近。

  「皇后娘娘呢?」她問,「我們要見皇后娘娘!」

  如果能見到皇后,皇后大約會保下秋半夏。再不濟,也能拖延時間,等龍凌來救她們。

  太監的臉色登時變了:「大膽!皇后娘娘豈是你們說見就可以見的?!」

  他接連罵了兩句,但杜阮卻微微放下心來,按照他的說法,皇后如今還是皇后,並沒有淪落到與她們一樣,在這其中,應當還有可以操作的餘地。

  忽然,身後傳來秋半夏平靜無波的聲音:「皇后娘娘如今昏迷不醒……她還沒醒過來罷?所以,皇帝急著要在她醒過來之前先處死我,對嗎?」

  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卻是全然肯定的。

  杜阮回頭,只見秋半夏倚著牆坐著,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釋然。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杜阮的視線,她也扭過頭來,看著杜阮,對她微微一笑。

  杜阮:「秋半夏……」

  這一回,秋半夏沒有回答她的話,她站起身,徑直走到太監面前,說:「皇帝陛下怎麼說的?」

  太監冷笑:「秋太醫,你應當與你爺爺秋太傅一般畏罪自殺,死在牢中。」

  「至於你……」他掃了杜阮一眼,聲音滑膩,其中惡意令人發麻,「也應當與你父親一般,在菜市口被斬首示眾才是。」

  「……你!」

  「挺沒意思的。」秋半夏卻說。

  「有沒有意思,不也一樣是死?」太監說。

  「你說得對。」秋半夏笑起來,杜阮擔憂地看著她,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來拖延時間,卻見秋半夏忽然拎起地上的酒瓶,張嘴就倒!

  「秋半夏!」

  那一瞬間杜阮都沒反應過來,她單手拎著瓶子,將瓶口朝下,那動作乾淨利落,竟然還透著喝酒似的豪爽。

  一兩滴毒酒順著瓶口往下落,啪地一聲砸進了稻草里。

  秋半夏又笑了一下,說:「公公可以回去復命了。」

  她臉頰當真泛起醉酒後的潮紅,如同天邊熱烈的晚霞,叫杜阮一時間看呆了。

  然而,不過轉瞬,紅霞便化作雪地上的霜,嘴唇也發紫,秋半夏踉蹌了一下,仰面倒在地上。

  杜阮先是一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遲鈍地、後知後覺地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叫她也腳一軟,跪倒秋半夏的身邊,只能愣愣看著秋半夏。

  這個初見時如謫仙般的女子如今躺在牢房的地上,雪白的衣衫濕了髒了,像一朵花被碾碎進了泥里,她的臉是慘白的,四肢因為劇痛難以抑制地蜷縮起來。

  皇帝想要一個人死,那必定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杜阮的手顫抖著,想去扶一下秋半夏,卻也沒敢用力。

  好半晌,她輕聲問:「……秋半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就敢喝?」

  秋半夏仰面躺著,沒有回答。她睜著眼,目光卻是渙散的,落在空中。

  好半晌,她忽然用力地抓住了杜阮的手,笑了笑,還真的很仔細地想了一下,才說:「色渾而味苦,微有辛辣,入喉劇痛……很沒有新意的毒藥,是咖麻吧。」

  秋半夏的態度太坦然了,杜阮也抓緊了她的手,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顫抖:「你會死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沒關係,我曾見過死亡的。」秋半夏說,「在五年前。」

  她閉了閉眼,沒頭沒尾地說:「那個時候……父親守在門外,我聽見一聲慘叫,而後血跡浸透了紗窗;母親懸了梁,我躲在地道里,那木板有一條縫,我就從那條縫裡看著母親的腳在空中掙扎,漸漸不動了。」

  「五年前……」杜阮忍不住問,「那時候你多少歲?」

  「那年我十二。」秋半夏說。

  十二歲……若是放在現代,甚至才將將上初中。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秋半夏一個人躲在陰暗的地道里,從縫隙中看著母親的雙腳在空中搖搖晃晃,劃出一道道死亡的弧度。

  十二歲的秋半夏親眼見證了父母的死亡,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那些敏感多疑和偏執的仇恨便改變了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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