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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卻感覺到了一種流年不利的水逆感,把他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換做面無表情的樣子。秀麗的面容被隱藏在了髒污的綁帶背後,讓人第一眼很難判斷他現在是什麼情緒。
實際上,太宰治很清楚,一打照面他就輸了。
少年當然也沒有天真無知到覺得自己能在老人面前掩飾什麼。夏目漱石的名字,早在他還在家族裡接受精英教育的時候就聽聞過,對方在政界縱橫聯合的事跡還被當成經典案例放在了太宰治的課桌上講解。
「早就聽說津島家的幼子天資聰穎,沒想到我們到現在才見面。」
夏目漱石故作輕鬆,落在太宰耳里就有了第二種意思。少年也故作輕鬆,「我也沒想到會見到您。」
夏目笑呵呵:「我以為你早就會離開擂缽街。」
太宰治沉默。
原本是這樣的。
他當初因為年齡和積澱的關係選擇了在擂缽街渾水摸魚,而現在,他已經從被人吃的小魚混出了名堂,憑著「擂缽街蜘蛛」的名號,無論投身於哪個勢力都不會被拒之門外,但他卻舉棋不定。
夏目漱石繼續道:「看來你遇到了我沒有意料到的小驚喜,對嗎?」
和太聰明的長者說話,讓太宰治渾身不對勁。這種情況以前也有,就是面對津島家的家主時。相比起那個死去的家主,夏目漱石要溫和多了。
「我只是遇到了一點小小的疑問。」太宰治道。
夏目:「哦——?」
「異能力者到底是什麼呢?」太宰治假裝不經意地扔出了一個雷。「在俄國,擁有異能力的人甚至能一下從社會最底層躍升到貴族的地步;在歐洲,異能力者也備受尊敬,凌駕於所有職業之上;在美國,異能力者甚至被視為上帝的寵兒……而能讓他們脫穎於眾人的基礎是異能力,那異能力究竟是什麼?」
突然出現,毫無根由,不根據現在所有能追溯的手段傳承,簡直就像是上帝扔骰子選出來幸運兒。
但異能力絕不是幸運兒的獎品。
或許說是災厄也說不定。
夏目漱石心裡詫異。
他垂眸看向那個年紀還小的少年,從他的角度看自然看不到太宰治的表情,但是對方平靜的語氣之下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確實不是這個年紀的人會有的思考深度。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大部分看待社會就像是看一座山,他們勇於攀登不怕挫折,鮮少有人會想到這座山的基底是什麼組成的。
是他小看了太宰治。
他對於太宰治的關注建立在津島家的勢力之上,津島家和澀澤家都是日本數得出來的大家族,悠久的家族傳承和大範圍的家族影響,很難讓夏目不對他們的後代投去目光。原本他以為澀澤家出了一個白麒麟已經傲視群雄,但現在看來,還猶未可知。
「這個問題,老夫也不知道。」夏目漱石哈哈大笑,心情相當愉快。
我尚未老,見獵心喜。
「你是第二個問老夫這個問題的人。」
當所有人都沉迷在異能力這個奇幻的外力之中時,有人撥開迷霧探索企圖真相……就讓夏目漱石深感真的後繼有人,未來可期。
太宰治:「那第一個呢?」
「他是老夫的弟子。」
在日本,弟子和學生是兩個概念。學生是接受過對方教育的人,橫濱政-府大半都可以說是夏目漱石的學生,弟子則不同,是被收入室內精心教導的對象,是一生一世的關係,甚至會比親子還要更加密切。他們是師徒、是父子、是思想上的共鳴者。*
太宰治:「哦。」
他甚至不想問他弟子是什麼人。
夏目漱石自然也看出來了他的抗拒。
「這樣吧,如果你以後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夏目漱石這一次不過來試探一下太宰治,沒想到遇到了一顆百年難得的原石,「拿著名片來這裡就可以了。」
意外之喜。
老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太宰治興致缺缺地接過名片。上面寫的是一家餐廳,從卡片上看,太宰治沒觀察出來任何不一樣的地方。得到了一張空頭支票的少年撇撇嘴,最後還是沒扔掉它,隨手塞進了褲袋裡。
剛才他說的都是糊弄人的。
他太清楚怎麼對應他這種老人家了。
夏目漱石對他的吸引力,還不如貓咪和貓飯主人對他的吸引力。
拿著一袋貓糧的太宰治,現在最煩惱的是,要不要去見貓飯主人呢?
不見又抓心撓肺,見了又怕失望。
在這方面,太宰治和阿治貓一樣,好奇、膽小,在生死邊緣各種伸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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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小白貓離開了之後,貓咪們似乎就患上了某種程度的PTSD,具體表現為它們會重新審視所有靠近喬羽的動物,點名紫眼倉鼠。
倉鼠們表現得很無害,在喬羽充分警告過貓咪之後,在喬羽的視線範圍內,貓貓不再嘗試接近展示的櫥窗位置。
在視線範圍外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紫眼倉鼠也在這種情況下從裡間轉到了臨街的櫥窗,因為喬羽覺得它需要一點陽光。
這隻毛色過白的倉鼠總讓人覺得它似乎缺少了某種維生素之類的,要不是那截短短的尾巴是足夠深的黑色,喬羽都擔心它是不是白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