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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為明白了柳十令的意思,她才會留在這兒。

  柳十令同她隔了一大段距離,或許是山坡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慢慢放鬆下來,低垂的眼眸一點點抬起,看向阮覓。

  一直以來,他都是瘦削的。

  臉色蒼白,氣質清冷孤僻。

  這會兒在忽而颳起風的山坡上,尚未完全挽起的長髮被吹得凌亂,那雙眼帶著往日的平靜,裡面時而閃過些柔和。

  「我要回汴州了。」

  他這樣說道。

  阮覓一怔,「什麼時候?」

  「兩日後。」

  離別突如其來,阮覓想了下從鱗京出發去汴州的路程,陸路大約要走上個三日,不算遠。

  她剛開口,還沒把想說的話說出口,柳十令便打斷她。

  「阮姑娘不用過來。」

  這是他唯一一次打斷她說話,在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後,又道。

  「我不喜旁人送行。」

  像是一句解釋。

  「所以你這次過來,就是想同我道別嗎?」

  柳十令沒有回答,他似乎在想著該怎麼開口。

  片刻後,他走到阮覓輪椅前,慢慢蹲下來。

  這麼近的距離於他而言極是煎熬,不光是眼尾,就連脖頸都染上了紅色。

  可即使這樣,柳十令還是抿著嘴顫著睫毛沒有後退。

  他張了張嘴,因為過於緊張沒能發出聲音,於是臉上更紅了。

  清泉似的眼眸也染上晶瑩的光色。

  阮覓耐心等著,終是聽到他輕而低的聲音。

  「你可不可以等……」

  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出來,阮覓便看著他問:「等什麼?」

  可柳十令卻還是放棄了,他像是無法將這句話完整地說出口,只能將後半句話吞進去,整個人都有點懨懨的。

  如同一隻怎麼努力都夠不上牆頭小魚乾的黑貓,失落得縮在牆角團成一團。

  阮覓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就那樣安靜地坐著,直到柳十令願意再次開口說話。

  山坡上的風越來越強勁,柳十令回神後才驚覺自己浪費了許多時間。他站起身,企圖用身體給阮覓擋風,可是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只是無濟於事罷了。

  「阮姑娘,下山罷。」

  他道。

  想說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

  柳十令推著阮覓下了山,在經過柳十令居住的巷子時,阮覓讓他先回去。

  分別時,阮覓想說不要太過縱容溫氏,也不要總是一個人撐起那麼多。可有些事情,柳十令未必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那人,是他母親,沒有辦法罷了。

  於是她只能笑著道:「你來鱗京趕考時,我定然會帶你去一趟這鱗京最有名的狀元樓。」

  這是阮覓對他的祝福。

  讀書人,一生都在為考取功名努力。

  最驕傲的事,便是榜上有名。

  柳十令克制著走上前去的衝動,低低道了聲好,而後轉身離開。

  從前,巴不得離得遠遠的人,是他。如今,渴望靠近的人,也是他。

  一聲嘆息在風中劃開,沒有留下痕跡。

  人離開了,朱雀衛才出來一人為阮覓推著輪椅。

  聲音沙啞問道:「主子回阮家?」

  巷子口清冷,阮覓發了會兒呆,道:「不,去因若寺吧。」

  崔顏如今便借住在因若寺。

  還在長空寺的時候,主持一聽說他要下山,便專門找了老友,讓他多幫忙照顧照顧自己這個俗家弟子。

  崔顏也沒有拂了他的好意,入鱗京後在此住了下來。

  阮覓的輪椅被推到崔顏房門外,朱雀衛便閃身隱藏起來。

  她不緊不慢敲響門,裡面的人沒有讓她多等,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內打開了門。

  入眼便是一張溫潤中充滿疏離感的臉,他穿著一身雪白的僧袍,還是長空寺的那件。

  在仲冬時節看著,阮覓都覺得自己開始發抖了。

  「不冷嗎?」她胃疼地問道。

  崔顏也坐著輪椅,卻很是自然地轉到阮覓身側幫著她把輪椅推進去。

  「不冷。」

  「哦。」

  進屋後,阮覓老實了一會兒,不消片刻又坐不住了。

  她看看自己的輪椅,又瞅瞅崔顏的輪椅。

  「你這個和我的是一樣的嗎?」

  大有不一樣她就要換著坐坐的意思。

  崔顏道:「一樣的。」

  阮覓這才放棄,只是下一秒又說:「來掰手腕?」

  情緒異常的高漲。

  「不來。」崔顏拒絕她。

  「那來……」

  「吃嗎?」崔顏淨了手,從盒子裡拿出糕點放在阮覓面前。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阮覓,一如當初在平湘時投餵阮覓的樣子。

  那時候,旁人都以為他身上那個從不離身的荷包里裝著的,定然是寫滿詩句的紙張。殊不知裡面全是糕點,用來在阮覓不開心或是耍無賴的時候投餵她。

  看著香噴噴的糕點,阮覓停止說話,開始默默吃東西。

  吃完兩個後,扒拉一看,沒了。

  她瞅著崔顏,崔顏也看著她。

  他神色溫潤又淡漠,半晌後,平靜道。

  「沒銀錢了。」

  阮覓這才想起,剛才吃的糕點上,好像印著五芳齋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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