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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王知道他這會子心裡不舒服,由著他叨叨,也不理他,只又給他布了兩筷菜。

  信王又盡了一盅,沉沉嘆了口氣,才說到心裡話上:「九哥,我覺著特別沒意思。」

  誠王一笑:「你說你吧,有人對著幹你不樂意,這回都順著你了,你更不樂意了。幸好啊,你也就是個王爺,要不然可怎麼伺候得了。」

  信王哼一聲,反駁道:「那是一回事兒嗎?那就不是一回事兒!」

  誠王順一句:「那你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兒。」

  信王道:「開始我生氣,是氣這幫老頭兒是非不分,人都領兵造反了,還他娘的說什麼苦衷,這叫什麼破事兒?!結果這兩日都改主戰了。難道是想通了?才不是!原是皇兄下令,把他們各路的消息放回來了一些兒。這是知道忠順沒戲了,手裡精兵死光了,地方讓新北軍占了,往後有天塹為界,也不消他們守著了。看人家手裡沒貨了,才使勁踩。哪裡有什麼道理是非,唉,不過是個利字罷了。」

  誠王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話你三歲就會背了。」

  信王嘆一聲:「會背和真咂摸出那滋味來,是兩回事兒。多少話,說了一輩子,未必真知道那意思。」

  誠王點頭:「這話有理。只你既看穿了,還彆扭個什麼。」

  信王道:「看穿?我是越發覺著這世上的事,根本看不穿。哪個算真,哪個算假?真假同是非究竟哪個要緊?就說忠順吧,他這回讓人傳回來那話,多少人只當他是瘋魔了。實在要我說,恐怕裡頭很有兩句真的。

  通敵叛國?哪有敵,又哪有國?那是我們認了咱們是國,漠北是敵。可於他來說呢?都不過是成全他一門富貴的局罷了。若是沒有神州,哪個給他這般尊榮?若是沒有漠北,他拿什麼來換這榮華富貴?是以,於他而言,最好的便是如此,漠北於神州有威脅,神州要仰賴他,他又能倚靠著神州的軍餉軍糧震懾漠北。這個局,才是他要的。

  若是哪頭欲要毀這個局,他便不依了。是以從前漠北自東路南下,他便舉兵馳援將他們打回去,無他,不想再因戰養出一個北軍耳。這回咱們新北軍一路打了過去,他便急了。近四萬人馬,說的一樣的話,往上追幾輩子或者還有親可攀,就這麼給設計沒了。

  可話說回來了,誰同誰往上追還沒點沾親帶故的,這算個屁!屁都不算!他若是不動呢,新北軍把漠北打殘了,他還有什麼用?北軍、北軍城、忠順王府還有什麼用?他還憑什麼再拿鼻孔看滿朝文武?北軍還憑什麼一年要走幾十萬兩的軍餉?塞外富貴還富貴個屁!自然是不肯的,別說他,就算他肯同意,他底下的那些人能同意?

  你看看,怪沒意思的。什麼是非好壞,到頭來都不過是個利字。利害利害,利害相隨,不過是個權衡罷了。用什麼換什麼。如此而已。說了幾千年的好壞,什麼時候有過沒一個壞人的時候?這好壞是非,究竟,又算個什麼!」

  第423章 道境(一)

  信王喝得半醉,誠王讓人扶他下去歇息。自己當窗獨酌至月上中天。

  信王心裡的對錯是非,自然還不止他說出來的這些。這回忠順王匆忙舉事,連朝上那些牆頭草迷瞪了幾天都醒悟過來了,可還有人跟得了失心瘋似的要往大了鬧。猿獠嶺那樣的地方,經營了二十餘年,便是在江南全盤失勢後都不曾放鬆過,想想讓人心冷。雖有過相爭之時,到底都是一個根子上下來的,竟用心險惡到這等地步。果然當年先生說的不錯,那個位子是會讓人發瘋的。

  再另一邊,皇帝為了讓這回能將沉渣一網打盡,硬是熬著讓忠順王起兵。信王這些年手裡掌著幾個大商行,和民間往來的多了,未免有些於心不忍。可不忍又能如何?人心難測,一旦民心被煽動,是非真假都沒有一股心氣來得急,到時候才讓人笑婦人之仁。從來治國理天下,問的都是十年百年的盛衰,哪裡能處處論及一時一民的生死。慈不掌兵,善不為官,還真是言之成理。

  只是這些話,便是信王,也不敢隨意說出口來。只好都和了酒吞入肚裡。

  忠順王起兵作亂,朝廷招安未遂,隨即其一番悖天言論昭告天下,坐實了謀朝篡位之心。今上感其祖上功績,幾次三番欲予生機,只道罷兵不殺,卻換來連下三鎮,直逼京城的險境。眾武將長跪午門請戰出兵,京城百姓上萬言書請朝廷出兵剿滅叛亂,今上難逆民心,揮淚授印。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同發,帥京西營、東安營人馬出征,另有內兵部在膠東所建卯新軍自外接應。

  裡應外合,不過月余,幾處亂黨盡數剿滅,忠順王見大勢已去欲自盡未遂,被押往京城聽審。王府查抄,今上念其世代功績,存其一脈,余者皆誅,妻女姊妹入為官奴。忠順王因民怨甚大,三司定其絞刑,其子隨之,余者斬立決。府中奴僕盡數發賣,田地資財皆入國庫。案定明發,長安城滿城大慶,爆竹鞭炮不絕於耳,歡騰熱鬧尤勝年節。

  正這當口,李紈手裡的解憂照卻忽然尋不著賈蘭了,想了想,讓阿土往北邊去了一趟,以阿土之能亦未能尋著絲毫蹤跡。李紈心嘆,從前聽尋瑎說過幾回此界中之事,也知道另有神仙司職,這回賈蘭偌大動靜,自然瞞不得人。如今,大約是到算帳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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