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月牙兒
江慕晴是個特別隨和的孩子。
這一點從她剛剛降臨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看得出來。
孕婦總要經歷一系列的不適，隨著胎兒一天天長大，母體往往也會折騰得夠嗆。
這一點就算是修士也難以避免。
幾個師兄都知道，就算在他們曾經的那個世界，也有不少女修士難產而亡的情況。
這讓幾個內心深處把自己都當爹的男人格外緊張，從得知消息後就各盡所能，想方設法地能讓小師妹好過點。
有安排頂級醫院檢查身體的，有推了下一部新戲打算煉製法器的，還有各種送房送車，打算讓未出生的小寶貝直接變成人生贏家的。
當然江靖澤作為丈夫，自然要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關心。
岳晴晴從來沒見過丈夫這樣緊張兮兮的模樣，似乎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神經繃緊。
偶爾晴晴夜裡醒來，總能感受到丈夫小心翼翼的懷抱，將她圈在胸口。
但凡她微微一動，對方就會立刻醒來，仔仔細細地查看她到底有什麼不舒服。
好在正如之前所說，江慕晴真的是個非常隨遇而安的孩子。
整個孕期岳晴晴都鮮少有不良反應，每次去醫院，就連醫生都覺得她的狀況很不尋常。
雖然的確有不少孕婦能遇到傳說中不折騰人的天使寶寶，但安靜到這個份上也的確是有些少見了。
等月份大了以後，潘慕玲的這份特質更是顯現出來。
因為岳晴晴眾星拱月的地位，家裡來來往往的人不算少。
可肚子裡的孩子卻總是安安靜靜，從來不鬧騰。
就連林春菊偶爾都有些擔憂，「這孩子是不是有點過分安靜了？」
她現在歲數上去了，卻依舊耳聰目明，在自家人細心調養和孫女時時在身邊的靈氣滋養下，依舊是個聰明又腿腳方便的老太太。
她活得久了，見得也多。
當初一打眼就能發現孫女的不同尋常，自然是擁有區別於一般人的智慧。
可饒是她歷經這麼久的歲月，也很少看到這種情況。
懷了孩子的總會有些不方便的，就算身上沒有不舒服，也容易虛熱出汗，口味也會有所變化。
可晴晴依舊保持著之前的飲食喜好，讓早就做好準備的江靖澤都有些不解。
林春菊輕輕地將手放在孫女肚子上，不乏擔憂道：「不然今天再找醫生來家裡看看？」
從好消息剛剛傳來，彥斯年已然找好了這方面的專家，因為和彥斯年的關係加上岳家的財大氣粗，這段時間說是岳晴晴的私人醫生也不為過。
有什麼消息都會很快趕來。
林春菊知道孫女之前的檢查情況一直很好，但關心責怪，還是覺得有點不同尋常，這孩子安靜太過，連點動靜都沒有，總讓人不住擔心。
然而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手掌被輕輕頂了一下。
軟軟的，似乎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還健健康康的活著。
林春菊面露詫異，「這孩子……」
岳晴晴笑著道：「健康是還健康著，似乎就是懶了點。」
林春菊暫時放了心，可後面一段時間還是擔憂地觀察著。
然後就發現了不知道是重孫子還是重孫女的不同尋常。
似乎只有家人將手放到晴晴肚子上時，才會給面子地弄出一點點動靜。
也只限一下，然後就杳無音訊了。
仿佛只是輕輕柔柔地打了個招呼，就繼續回去睡大覺了。
孩子出生之前，家裡人起了無數個名字。
但最後江靖澤只定下了江慕晴這個名字。
這也是他早早就決定好的，畢竟兩世的情感，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和晴晴愛的結晶。
岳晴晴對於這個將狗糧嵌入名字的事情並不反對，只是有些好笑。
「要是個女兒還好，要是個兒子恐怕以後會怪你。」
江靖澤不以為然，「是女兒。」
「阿澤怎麼知道？」岳晴晴詫異了，她們雖然有能力知道孩子的性別，但選擇保留這份驚喜。
難道阿澤是通過修士的手段？
江靖澤扶著妻子的腰，聲音篤定，「我喜歡女兒，我會好好保護你們娘倆。」
他一直在幻想著，他會擁有一個和晴晴眉眼相似的女兒，有一雙透亮的眼睛，乖巧地抬頭看著他。
江靖澤就會將世間一切寶貝都捧到她的面前。
就像彌補了曾經無法經歷過的，妻子幼年的歲月。
似是為了應和，肚子裡的孩子又小小地打了個招呼，岳晴晴微微一笑。
「說不定呢。」
兩個月後，六月的一個清晨，岳晴晴在醫院順利生下了他們的女兒。
簡直就像一個軟糯可口的粉糰子，身上泛著微微的紅，象徵性地哭了兩聲後就乖乖地睡著了。
這個女孩給所有情人一個莫大的驚喜，家裡人都湊著腦袋看過來，爭先恐後地認領孩子五官像誰的歸屬。
偶爾聲音難免大了，又立刻壓下去，生怕將這孩子吵醒了。
但江慕晴實在太乖，一直握著拳閉著眼，任由他們打量。
付婷看著自家的小孫女，簡直喜極而泣。
「這簡直就是翻版的晴晴。」
江父一看就知道妻子恐怕已經在腦海中瘋狂計劃著要給孩子穿什麼衣裳，買什麼東西了。
生產的過程並不煎熬，簡直順利的有點過分了。
岳晴晴側著頭看向他們的寶貝，唇畔的笑容泛著母愛光輝。
江靖澤的視線卻並沒有落在女兒身上，反倒不錯眼地看著妻子。
用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擦拭著妻子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
「晴晴，辛苦你了。」
所有人見到江靖澤心疼的模樣，都忍不住抿著唇笑。
就連最疼愛女兒的張瑩都感慨道：「咱家的寶寶可算是天底下最懂事的了，都沒捨得讓她娘多受罪。」
被誇獎的江慕晴渾然不知，還在呼呼大睡。
出生後的江慕晴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帶。
江靖澤心疼妻子，又喜愛女兒，將公司的事情早早安排好了，特地讓在這段時間成為全職奶爸。
很多事情都在笨拙的學習中。
之前看著醫院裡護士換尿布的時候乾淨利落，可剛開始江靖澤卻發現自己簽慣了文件又拿廚具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第一次換尿布的時候只弄出奇形怪狀的一包，看著都透出股慘不忍睹的味道。
張瑩在旁邊咳嗽兩聲，急忙道：「不然我來吧，其實現在的孩子都用紙尿褲，那個也方便。」
只是江靖澤總覺得紙尿褲不如純棉的尿布柔軟和透氣，堅持要自己換。
「我再試試。」
江靖澤用牙齒頂了頂腮幫，將剛剛弄好的尿布拆除，又像完成什麼大工程般小心翼翼地重新弄了一遍。
這次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旁邊的張瑩還是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顯然在這方面，自家女婿還是缺乏一點天賦。
從頭到尾被擺弄著的江慕晴都沒什麼反應，還是和剛出生時一樣，攥著拳放在臉頰旁，睜著眼迷迷糊糊地看著旁邊。
似乎這個尿布舒不舒服和她無關，甚至還朝著滿頭大汗的江靖澤露出一個嬰兒特有的笑容。
江靖澤的心立刻被融化了。
潘慕玲這種性格一直持續著，和在母親肚子裡一樣，被生出來的小女孩似乎天生對這個世界有一種滿足感。
在吃和睡的空隙也鮮少哇哇大哭，被江靖澤這個笨手笨腳的父親用不是很順手的姿勢抱起來時也只是嘬嘬小嘴，從來不鬧。
這樣的性子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稱讚，作為父親的江靖澤卻很擔心。
孩子沒出生前他便希望是個女兒，那時候期盼女兒的性格隨妻子。
畢竟剛過易折，柔軟一點或許會過的更加順遂。
可現在看著女兒比想像中更容易乖巧更容易滿足，他反倒希望孩子能有點稜角，表達自己的喜好。
大抵世界上當父母的總是憂心忡忡，會有很多必要和不必要的擔心。
江慕晴真的是個非常好帶的寶寶，家裡親戚人來人往，大家眾心捧月地將她圍在中間，探頭觀察。
江慕晴抬頭就看到一堆圍成圓形的人頭，鼻子皺了皺。
就在眾人提心弔膽地等著接下來的哭聲時，就看見江慕晴眉眼彎彎，露出粉紅色的牙床。
天——
所有人都感覺心臟被小羽毛撫過般，柔和的一塌糊塗。
江慕晴也因此得到了小名——小月牙。
實在是笑起來時彎彎的眼睛太漂亮，而江慕晴又太愛笑。
小月牙比一般孩子更早地學會說話，十個月的時候就能口齒清晰地喊出粑粑麻麻和奶奶。
但根據岳晴晴的觀察，小月牙多半是覺得這樣更方便。
免得因為她不哭不鬧，大人要一次次過來查看尿布的情況。
現在每次聽到小月牙的聲音，大家就知道這孩子餓了/渴了/尿了，小月牙的好帶程度更上一層樓。
張瑩看著外孫女，笑著對晴晴道：「瞧瞧不愧是你的孩子，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懂事的很。」
岳晴晴頓時赧然，但女兒和她的情況有不一樣，那時候她畢竟重活一世，自然意識清楚。
根據她的觀察，女兒倒是沒有這種情況，身上的氣也是屬於嬰兒的純淨。
小月牙大概繼承了父母的智商，總是聰明那麼一點點，但在岳晴晴眼中更多的則是懶。
不想讓大人一遍遍過來打擾她睡覺，她又懶得用哭聲表達心情，還不如現在這樣，落得清靜。
岳晴晴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江靖澤，後者卻破天荒地沒有贊同。
在他眼中自家的女兒那肯定是天底下頂頂聰明和漂亮的孩子，早早學會說話自然也是聰慧的表現。
岳晴晴不由得失笑，覺得江靖澤看孩子真是戴上了厚厚的濾鏡。
岳晴晴越發注意，卻發現這孩子是真的有些疲懶，雖然說一個嬰兒懶有些天方夜譚，但月牙兒的確完美詮釋了這個字。
為什麼不哭，因為扯著嗓子哭的動作太耗費精力，遠遠比不上咯咯笑容易。
就連換尿布時的不吵不鬧不掙扎，恐怕也是因為懶得掙扎，所以變成什麼樣似乎都無所謂。
好在江靖澤作為新手爸爸越來越合格，各種操作也逐漸熟練，月牙兒也不需要再裹著歪歪扭扭的尿布。
這讓小丫頭的笑容變得更多，江靖澤更是化身女兒奴，每天恨不得把月牙兒帶到公司一起辦公。
考慮到小嬰兒的免疫力後，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工作帶回家來。
反正是希望女兒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視線內，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在父母的呵護下，月牙兒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生日。
按照華夏的老傳統，這天要進行抓周。
在萬眾矚目下，玉雪可愛的月牙兒抓到了面前的金元寶，大家頓時發出笑聲。
剛剛舉辦婚禮的路竹站在岳晴晴身邊，挪揄道：「我看這孩子和我挺投緣的，怪不得是我乾女兒呢。」
岳晴晴看著小小的人兒睡眼朦朧地坐在金元寶前，笑著道：「哪啊，明明是因為這東西離她最近，這孩子懶得再爬罷了。」
雖然岳晴晴的話並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吉祥的象徵，但月牙兒的財運的確是好的過分。
就連那個尋常人似乎看不到的大鬍子老頭都告訴岳晴晴，這孩子和你一樣，天生帶財。
月牙兒一天天長大，兒時被岳晴晴觀察得到的特質越發明顯。
這孩子對生活有一種獨特的理念，似乎任何會太費功夫的事情都會讓她再三猶豫。
她不喜歡鬧脾氣，因為那樣很麻煩，爭吵實在是太費精神的一件事。
雖然早早顯露出聰明的特質，卻並不喜歡被當成天才對待，覺得被人圍觀還要問東問西實在是一件沒道理的事。
但就是這樣的月牙兒，卻從上學開始就是班裡最受歡迎的小朋友。
她不會和別人爭執，玩具也會和旁人分享。
別人和她說什麼，她也總是用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你，裡面倒映著你的模樣。
讓你覺得心情平和，始終被傾聽著。
就連見過不知多少孩子的老師都對著家長誇了又夸，她鮮少見到如此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江靖澤自然將一連串的彩虹屁當成理所當然。
畢竟他和晴晴的孩子，怎麼好似乎都不為過。
只有岳晴晴會失笑著摸摸女兒的腦袋，悄聲說一句小懶蟲。
月牙兒也不生氣，彎著雙眼露出含糖量超標的可愛笑容。
當然月牙兒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也和她的容貌有關，繼承了父母優點的寶貝從小就展現出非凡的漂亮。
就連宮戚明都會將月牙兒帶在身邊炫耀，臭屁地給認識朋友展示。
然後看著各種製作人急不可耐地邀約，想讓小寶貝參演影視或者綜藝時再斷然拒絕。
簡直就像某種惡趣味。
可月牙兒也不會生氣，只乖乖地跟在身邊，看著片場人來人往熱熱鬧鬧，似乎覺得這樣也很有趣。
月牙兒的財運比岳晴晴想像中更厲害，甚至逛街時只要月牙兒駐足超過一段時間的店，都會迎來不少客人。
小學時小賣部的老闆進了一些專門給小孩子做的所謂抽獎券，月牙兒覺得新奇買了幾張。
然後——
校園裡流傳起某學生連摸五張獎券，最後一張更是中了千元大獎的傳說。
一千元，對於小學生而言簡直就像五百萬一般的巨款。
這也導致接下來一周內，小賣部的抽獎券瘋賣，老闆娘也跟著樂瘋了。
但這股風氣很快被校領導和老師聯合抵制，並且給這些孩子好好上了一節課外活動課，說明不勞而獲的惡果。
只是面對原本該當典型樹立的江慕晴，老師們看著她呆萌可愛的模樣，也只能嘆息一聲。
這孩子只是運氣好了點，又做錯什麼了呢？
但家裡人也意識到月牙兒不同尋常，都有些擔心。
當一個孩子發現自己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獲得旁人需要千辛萬苦才能獲得的東西，會變成怎樣？
別說孩子，就連大人也鮮少能抵禦這種誘惑。
這種能力看著讓人羨慕，實際卻很容易變成禍端，讓人變得好吃懶做，這輩子恐怕都會毀了。
尤其是月牙兒這種本就疲懶的性格（是的，隨著孩子長大，大家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娃的確有點懶洋洋的），更是讓人擔憂。
然而意外的是，月牙兒這樣聰明的孩子，卻仿佛什麼也不知道般，繼續按部就班地學習，讀書。
有天月牙兒一放學，被班裡一個男生神秘兮兮地叫住。
「江同學！」
月牙兒站定，轉頭看著他。
男生看著她圓溜溜的眼睛，咳嗽一聲，壓低了聲音。
「我、我觀察你很久了。」
月牙兒抿了抿唇，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男孩繼續道：「你好像和別人不一樣，下課只要你去買東西，小賣部的生意就特別好，而且你喝飲料總是能有再來一瓶，幾乎每次都這樣，除非別人幫你打開。」
「你弄錯了。」月牙兒一板一眼道：「沒有這種事。」
男孩不死心，「你別騙我了，我已經發現了。」
「哦。」月牙兒也不爭辯，只問，「所以呢？」
男孩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零錢，「我這段時間把早飯錢都攢起來了，我們一起買彩票吧。」
月牙兒微微皺眉，「不要。」
「哎呀，大部分的錢都是你的，我只要一點點。」男孩似乎篤定月牙兒會中獎，頗有幾分執拗。
「你缺錢嗎？」
「啊？」男孩沒想到江同學會這麼說，撓了撓腦袋，「當然啦。」
誰能不缺錢呢？就連他媽媽也經常會給爸爸抱怨喜歡的包買不起，更何況他這個小孩子呢。
他想買小賣部架子上那款汽車模型，紅色的外殼帥氣極了，比爸爸開的車要好看多了。
只要能中獎，他肯定能買得起了。
月牙兒卻搖了搖頭，「那你要好好學習，以後就不缺錢，能買得起想要的東西了。」
說完這些話後，月牙兒轉身離開，留下小男孩在原地發呆。
在門口已經等了一陣的岳晴晴通過修士的手段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不由自主翹起，露出一個笑容。
她的女兒的確是聰明，甚至比他們所有人想像的更加聰明。
看來之前的擔心是多餘了。
在月牙兒十歲那年，她的天賦正式覺醒，繼承了父母的基因，擁有成為修士的資質。
也就在這一天，岳晴晴感應到這個世界的天道在復甦。
或許是他們一直以來所做的努力，也可能是機緣巧合，但這個世界的靈氣的確比之前要多了些。
感應到這些的除了這世間的修士，還有一些邪修。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這對她們而言簡直是滅頂之災。
月牙兒十六歲的時候，被媽媽的師傅，就是那個大鬍子老頭帶到了一座山上。
她仰起頭，除了藍天白雲外，還能看到一些尋常人看不到的氣。
「你感應到了嗎？」大鬍子老頭依舊笑眯眯的。
「嗯。」月牙兒點點頭，「天道成型了。」
「是啊，天道再起，靈氣復甦。」老頭將一塊牌子扔到地上，月牙兒五感通透，一眼就能看到上面天合會三個字。
「這些人，也就倒了霉。」
天道無情卻自有一套運行法則，這些傷天害理的邪修終於無所遁形，為天道所不容。
這世間秩序恢復，天理昭昭，此後更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月牙兒若有所感，雙眼彎彎。
「那就好。」
屬於她的路，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