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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公看著那張仿佛被雷劈了十七八道糊得不成樣子的黑臉,連上前奉茶都不敢了。
魏公公嘆息著守在門口,心道這都什麼事兒,一天的功夫,怎麼就把靜太妃撕了個底兒掉?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
陛下真可憐。
陛下真苦。
陛下……
陛什麼陛啊,自己一個當太監的去可憐人家做皇帝的,是不是閒得發慌了?
魏公公執著拂塵,在門外安安靜靜地看守了起來。
皇帝沉浸在一系列的真相所帶來的巨大衝擊中,不論是靜太妃的本質還是先帝的聖旨,亦或是太后的委屈,都讓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最難過的應該是靜太妃與自己母子之情的幻滅,可不知怎的,這件事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難過。
他更多的是被人愚弄的氣憤,是被人算計的羞惱。
比起這個母親在自己心目中的幻滅,反倒是先帝的那道聖旨更令他難以釋懷。
他不明白先帝是在怎樣的心境下留下了一道讓賢德後與靜妃同時殉葬的聖旨,聖旨的內容他仔仔細細看過了。
雖同是殉葬,卻只有賢德後與先帝合棺同柩,一併葬入帝陵,算得上是生同衾死同穴。
靜妃是葬入妃陵。
作為靜妃,她心裡更多的是不甘吧,不甘就算死也是死在二人之外,像一個永遠插不進去的第三人。
靜母妃的嫉妒與不甘他多少是能猜到一點的。
先帝的想法他就猜不透了。
難道說先帝早已發覺了靜母妃的不對勁,也猜到靜母妃會挑撥他與太后的關係,為了朝綱穩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兩個女人都帶入墳墓?
又或者,先帝的確是想要賢德後與自己共赴黃泉,奈河橋上舍一碗孟婆湯,來世還做夫妻?
皇帝捏了捏疼痛的眉心。
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先帝。
這道聖旨是萬萬不能留的,未免夜長夢多他直接扔進火盆燒掉了。
火光躍動間,他的腦子裡莫名地閃過了莊太后的臉。
不是如今這張飽經滄桑的臉,而是她年輕時冠絕後宮的容顏。
莊家嫡女,一笑傾城,二笑傾國,後宮佳麗三千,加起來也統統不及她一分好顏色。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到她跟前,看著她,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回去後,他便對靜母妃說,母后真好看!
是那次……就在靜母妃的心底埋下了嫉妒的種子嗎?
皇帝自責地閉上眼眸。
「你為什麼要傷害靜母妃?你為何不救父皇?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你為了獨攬大權,連最親近的人都不放過,你就是一個毒婦!」
「柳家人暗算你,是靜母妃為你擋了一劍,她差點沒命!」
「先帝要你殉葬,也是靜母妃冒死將聖旨偷了出來,靜母妃掏心掏肺地待你,到頭來,你卻連一個天山雪蓮都捨不得給她!」
他忘了,天山雪蓮早已給他入藥。
不是母后不給,是她沒辦法給。
可她一句也沒解釋,就那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掉了。
她當時是帶著怎樣的委屈與難過離開的?
他不知道……他統統不知道……
月黑風高。
碧水胡同也陷入了一片寧靜。
顧嬌東屋的燈卻唰的一下亮了。
沒錯,顧嬌一直在裝睡,特地等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才暗戳戳地從自己的床鋪上爬起來。
白日依舊有些炎熱,夜裡卻很涼快。
顧嬌穿著一件單薄的寢衣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她鬼鬼祟祟地來到後院的狗舍,趁著小八不注意,唰的將它從狗舍里抓了出來!
小八一臉懵逼!
顧嬌抱著小八往回走,她自認為藏得挺好,殊不知剛來到堂屋便被蕭六郎堵了個正著。
顧嬌眨了眨眼:「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蕭六郎也穿著寢衣。
她又道:「你起夜?」
蕭六郎:「……」
謝謝,我腎很好。
蕭六郎看了眼被她抱在懷中不知雲裡霧裡的小八,問道:「大半夜的不睡覺,抱只狗做什麼?」
「就……玩一下?」顧嬌說。
蕭六郎:呵呵。
蕭六郎一瞬不瞬地看著顧嬌,他就是有一種不生氣、不刨根問底也令人兜不住秘密的本事。
顧嬌知道,不交代清楚他是不可能乖乖回去睡覺的。
怪了,難道他也一直在裝睡?就等著大半夜抓包她?
「行叭。」顧嬌最終決定招了。
誰讓他是她相公呢,她總不忍心一棍子把他悶暈的。
「我要試藥。」顧嬌說。
蕭六郎的神色沒有太大驚訝。
「你猜到了?」顧嬌眨巴著眸子問他。
蕭六郎淡道:「你從陛下那裡偷偷換藥的時候,我看見了。」
真不知這一手偷天換日的本事是和誰學的,動作也太快了,不是他一直注意著她根本發現不了。
顧嬌撇嘴兒:「難怪大半夜的堵我。」
「你要拿小八試藥?」蕭六郎看著她懷中的小狗問。
顧嬌搖搖頭:「不是,我要自己試,我想知道黑藥與白藥下去究竟是什麼效果,為什麼能迷亂人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