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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六郎沒說話,而是抬起張繡的左手腕,上面赫然有一顆痣。

  老祭酒整個人都驚呆了:「怎麼會……」

  是啊?

  怎麼會是張繡?

  許多昨夜被忽略的細節這會兒一個個閃過了蕭六郎的腦海。

  張繡見他第一眼,嚇得差點摔倒,他以為她和秦公公等人一樣以為自己見了鬼,可細細一想,自己與張繡似乎並沒有見過面。

  她不應該認識他。

  就算認識,她的反應也有些太大。

  在他告訴她自己在調查一個手腕上有痣的宮人時,她就知道當年的事暴露了。

  但她不知是蕭六郎在查,只以為調查真相的人是她的姐夫老祭酒。

  老祭酒是蕭珩的老師,他調查蕭珩的死也說得過去。

  她之所以走得那般淒涼與落寞,大概是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去赴死了。

  用死來向姐夫與他的徒弟贖罪,也用死來逃避去向幕後主使告發這件事。

  她當年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陷害莊錦瑟的?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發現被自己毒害過的小蕭珩有朝一日竟成為了姐夫的關門弟子?

  老祭酒喉頭脹痛:「都是為了我……」

  張繡嫁禍莊錦瑟必定是因為莊錦瑟與他不合,害他被流放,害他差點沒了命。

  可誰能料到他與莊錦瑟最終沒有成為宿敵,反而張繡白白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魏公公打點過了,他們可以帶走張繡的遺物。

  張繡的遺物很簡單,幾套衣物與一個妝奩盒子,盒子裡裝著幾樣舊得不能再舊的首飾,盒子的夾層里藏著幾十張銀票,寫的全是老祭酒的名字。

  還有一方昨日蕭六郎給她的硯台。

  老祭酒眼眶都是紅的。

  「老師。」蕭六郎輕聲道。

  「我沒事。」老祭酒抹了把老淚,將張繡的遺物收拾妥當,用包袱裝好,走出去時他的步子踉蹌了一下。

  蕭六郎扶住他。

  老祭酒聲音顫抖:「我……我真的沒事。」

  哐啷!

  硯台從包袱里滑了出來,砸到地上。

  老祭酒躬身去撿。

  蕭六郎道:「我來。」

  他先一步將硯台拾了起來,「我拿著。」

  老祭酒沒有堅持。

  他的心情很複雜,腦子裡混亂一片,他覺得自己害了張繡,也覺得自己害了蕭珩。

  他哽咽道:「你……你莫要怨她……你怨我……是我……她是為了我……」

  蕭六郎嘆了口氣:「不是她也會有別人,真正可恨的是幕後主使,老師也不要自責,當年的事與你沒關係,昨晚的事也沒有。」

  他既然要查,就怎麼都會查到這一步。

  老祭酒為他搭上張繡這層關係只是加速了進程而已,並不會改變結果。

  張繡的結局從她向一個無辜的四歲孩子伸出毒手時就已經註定。

  他可以饒恕,然天道不恕。

  老祭酒去為張繡收屍,蕭六郎沒有跟過去,饒恕是他最大的仁慈,他不會為她準備後事。

  蕭六郎去了仁壽宮。

  莊太后在書房繼續看莊太傅呈上來的摺子,摺子經她的手過一遍,之後才會還給大臣在朝堂上呈給皇帝。

  秦公公候在一旁,看到蕭六郎他眼睛一亮,對莊太后道:「茶水涼了,奴才去泡一壺熱茶來。」

  莊太后瞥了蕭六郎一眼:「哼。」

  秦公公笑著退下,把其餘宮人也帶了下去。

  「你來做什麼?」莊太后翻看奏摺,不冷不熱地問。

  「路過。」蕭六郎說。

  二人都是多解釋一句就會死的性子,誰也不肯開口先破冰。

  「我走了。」

  本來也沒大事,就來看看而已。

  他一直知道皇帝與太后關係不睦,只是也沒到能正面剛成這樣。

  多少有些擔心。

  莊太后望著他轉過身,清了清嗓子,問道:「為何替哀家說話?」

  蕭六郎淡道:「沒有為什麼,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臣子本分。」

  外頭偷聽的秦公公都快急死了,狗屁的臣子本分啊,說一句人話它燙嘴嗎?

  急死個人了,急死個人了!

  皇帝與太后冰凍三尺他都沒這麼急,畢竟皇帝小兒著實令人可氣,可蕭修撰一心為太后,他倆誤會成這樣秦公公真是抓心撓肺啊!

  明明就那麼在乎對方,為啥非得弄得形同陌路啊!

  吧嗒。

  蕭六郎手上的硯台滑落,砸在了地上,他躬身去撿,懷中的荷包掉了出來。

  看到那個荷包,莊太后的眸光微微動了下。

  那是除夕夜蕭六郎生辰時莊太后送給他的生辰禮,小淨空也有一個。

  莊太后自己繡了蘭草,繡得太醜像雜草,於是讓老祭酒改良了一下,繡成了一片青竹,縫合處也加了些針腳。

  但終究不算太好看的。

  莊太后哼道:「這麼丑的東西怎麼還在戴,不嫌丟人麼?好歹是做了翰林官的人。」

  蕭六郎沒說什麼,將荷包收回懷中,繼續往外走。

  回來!

  莊太后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說出嘴邊的那句話。

  她但凡不是這麼彆扭的性子,都不至於背這麼多黑鍋了。

  雖然她也的確是幹過不少壞事。

  她煩躁地扔了手中的摺子,心情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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