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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他遭人陷害,險些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是老祭酒想法子保住了他,可他與老祭酒都深深地意識到官場並不適合他。

  於是他辭了官,一心在家中做學問。

  他遊歷過六國的大好河山,去過最遙遠的荒漠,也攀過最危險的戈壁。

  他這一生很是清貧,妻子為了生計,把自個兒的嫁妝都典當了。

  對昭國來說,他是福也是幸,可對他妻子而言,嫁了這麼個相公卻是一輩子的悲哀。

  風老是有兒子的,還有三個呢,奈何他們全都資質平平,當然,也可能風老只顧著自己做學問,疏忽了對孩子們的培養。

  風老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了,給老祭酒寫了一封信,就是想拜託他幫忙找個合適的繼承人。

  老祭酒思前想後,帶上了蕭六郎。

  風老癱瘓在床上,聽到腳步聲,沙啞著嗓子道:「老弟,你來了?」

  老祭酒對蕭六郎道:「你先在外頭等我一會兒。」

  蕭六郎應下。

  老祭酒邁步進了屋:「誒,來了來了,今天感覺怎麼樣?」

  風老說話其實已不大利索了,他發音很艱難,氣色卻很紅潤:「好多了。」

  老祭酒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也是,再過兩日,你都能下床了!」

  風老微微搖頭:「我大限將至,我心裡有數。」

  老祭酒暗暗嘆氣,明明連話都說不了幾句的人突然精神頭兒變得這麼好,誰又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人……帶來了嗎?」風老問。

  「帶來了,是我徒兒。」老祭酒看了他一眼,道,「我這回可是忍痛割愛,把自己徒兒都讓出來了!」

  「那個姓黎的?」風老擺頭,「不要,不要,太老。」

  老祭酒:不是,你還挑上了?你倆到底誰比較老?

  黎院長真不算老,四十都不到,正值壯年。

  雖然老祭酒帶的是小徒弟,可大徒弟遭了風老的嫌棄,他忍不住要反諷幾句:「怎麼著,你還想找個嫩得能掐出水兒來的?」

  風老哼哼。

  老祭酒其實理解他的意思,人年輕一點,所剩的時間就多一點,他這輩子的學問不是十年、二十年能鑽研完的。

  「進來吧。」老祭酒對門口道。

  蕭六郎走了進來。

  風老的目光落在蕭六郎的臉上,渾身就是一僵。

  蕭六郎小時候上過風老的課,風老肯定是認識他的。

  然而風老接下來一句話差點沒把老祭酒噎死:「我死了嗎?怎麼你也死了?完了完了,我的衣缽還沒人繼承呢!」

  蕭六郎:「……」

  老祭酒:「……」

  老祭酒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風老相信眼前的少年沒死。

  至於為何沒死的原因,老祭酒沒說,風老也沒追問。

  活到這個歲數,知天命,有些東西心知肚明,卻不能深究下去。

  風老如此,老祭酒亦如是。

  老祭酒問道:「這個繼承人你可滿意?」

  「滿意,滿意。」風老笑得合不攏嘴兒。

  當年他也看上這孩子了啊,不是老祭酒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早把他搶過來做自己徒弟了。

  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約莫就是沒能收個稱心如意的弟子。

  這下圓滿了。

  事出倉促,一切從簡,在老祭酒的主持下,蕭六郎行了簡單的拜師禮。

  風老脖子以下全癱瘓,進食也困難,老祭酒象徵性地讓他碰了碰杯口,就算是喝過拜師茶了。

  自此,蕭六郎便是他的繼承人了。

  風老讓妻子拿來自己的一輩子的文學珍藏,全給搬去了老祭酒的馬車上。

  老祭酒眼看著把人家書房搬空了,怪不好意思:「呃……嫂子,你們要不要自己留點兒?」

  風老夫人卻直擺手:「趕緊搬走吧,求你們了,被這些勞什子玩意兒連累了一輩子,可別再磋磨我了!」

  老祭酒拱手作揖:「行,那我有機會再來拜訪嫂嫂。」

  蕭六郎也衝風老夫人行了個晚輩的禮。

  當晚,風老就去了。

  約莫是了了心愿的緣故,他走得很安詳。

  這件事給老祭酒的打擊很大,他突然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

  其實如果不是小恩公,早在山上那一次他就死了。

  老天爺安排他活下來是為了什麼?

  老祭酒在院子裡舉眸仰望星空,思索人生。

  老太太持刀過來打劫,還沒開口,老祭酒淡淡地把錢袋交了出來。

  老太太古怪道:「你吃錯藥了?」

  老祭酒沒看她,依舊是仰望著無盡的星空:「莊錦瑟,你說人這一生是為了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莊、錦、瑟?

  好熟悉的名字。

  老太太也抬頭望向星空。

  星空的那一頭,好像有一段遙遠的記憶隔著歲月在召喚她。

  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沉甸甸的,整個人都憂鬱惆悵起來。

  她低頭數了數錢袋,更惆悵了:「姓霍的!在這兒故弄玄虛就可以少給私房錢了!這麼幾個銅板,夠打幾頓牌的!還藏了多少,統統給老娘交出來!」

  老祭酒:這樣都不能矇混過關???

  打劫完小錢錢的老太太心滿意足地回隔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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