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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思及反抗軍,他少不得收斂心神,又拍了拍手,讓人將一個剛從前線下來的士兵帶了上來。

  那士兵是小貴族家庭出身(那種幾代人傳下來,雖還掛個貴族名,其實已落魄到和平民一個層次的家庭)。

  所以,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宮,第一次站在朝堂上,也是第一次站在國王和好些尊貴的貴族大人們面前。

  他一時間緊張得雙腿都有些發抖了,一直低著頭,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薩菲爾伯爵便用一種聊家常的語氣問:「士兵,你之前在王城步兵營服役?」

  那士兵小小聲回答:「回大人,是……沒錯,我,我在步兵營的第七隊……」

  「服役多久了?」

  「一,一年。」

  「第一次上戰場?」

  「……是,是的。」

  「好了,來喝點酒兒吧。」

  薩菲爾伯爵見他實在太緊張,便遞給他一個盛有葡萄酒的酒杯,又安撫地說:「在這裡,你無需害怕。只要實話實說,便不會有人治你的罪。」

  那士兵哆哆嗦嗦地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之後,許是那酒起了點兒作用,這么喝完後,他的臉色總算好看一點兒,沒那麼蒼白了。

  薩菲爾伯爵就用和藹可親的語氣繼續問了起來:「好啦!你瞧,我就說沒什麼可怕的嘛。我知道,你是剛從前線下來的,雖然吃了個敗仗,但好歹也算是為這個國家出過力的。所以,不要怕嘛,並不會有什麼人不講理地非要懲罰你。」

  「其實,這次喊你過來,一來,是聽說那些叛軍有點兒消息傳過來?二來,也是因為你剛從前線回來,比較了解內情,想讓你來給我們詳細講述一下前線的戰事。畢竟,不論是陛下,還是我和其他大人們,都想搞清楚——為什麼咱們的軍隊明明兵強馬壯,裝備精良,可最後,卻敗得那麼慘?」

  於是,這個膽小的士兵就慢慢講起來。

  他顯然不怎麼適合講故事,所用言辭一板一眼,乾巴巴又單調乏味,聽起來足以讓人無聊到睡著。

  但薩菲爾伯爵自始至終都聽得認真。

  而且,他還很會找對方話語中的關鍵點兒,時不時就會突兀地問上一句。

  「等等,你剛剛說你們到達後,一起去打幾隻兔子當晚餐?」

  「是的,大人。」

  「抱歉,我不太擅長行軍打仗,但到了目的地……按照常理,難道不該先紮營,再修建一些防禦工事什麼的嗎?怎麼還有時間去狩獵?唔,難道是單獨派出一個小隊,專門給大家搞點兒加餐嗎?」

  「不,不是,不是單獨派出一個小隊,我們大家都去了的。防禦工事……將軍說,只是一群什麼都不懂的農民,沒必要那麼認真。」

  薩菲爾伯爵:「……好的,你繼續。」

  士兵便磕磕絆絆地繼續講下去。

  幾分鐘後,伯爵大人不由再次困惑地發問:「什麼?晚上同女人耍了一會兒?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呃……就是大家去睡了一個女人。」

  「我不明白,這女人哪來的?你們行軍打仗還帶女人嗎?」

  「不,不帶的,這女人是附近村落的一個平民……」

  「她看到你們後,專門跑過來賣淫的?」

  「不,不是,就是……就是她獨個兒走夜路,恰好路過的時候,被我們給瞧見了,然後……然後,四隊有幾個人建議,閒著無聊,不如把她叫過來,給大家也找點兒樂子。」

  「……找點兒樂子?」

  「呃,就是將她扒光了衣服,然後,再把腿……」

  「行了,我懂了,不必詳細講。只是……你們將軍就這麼放縱著,都不管的嗎?」

  「……他是帶頭的。」

  「……」

  這麼一問一答,朝堂上鴉雀無聲。

  彼時人人臉上都有怒氣,甚至連被架空的國王,那張冷漠的臉上,都顯現出了一腔憤恨。

  不過,以他們一貫不敢讓人高估的道德標準,多半不是恨那些將軍士兵們狩獵玩女人的事,而是恨他們忙著狩獵玩女人,卻忘記了那是戰場,忘了自己身上的職責!

  相反,與他們的憤慨相比……

  士兵反而漸漸進入了狀態。

  他的講述比之前變得流暢很多,膽子似乎大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沒那么小了。

  他一點點兒回憶著那場印象深刻、讓全軍覆沒的慘敗——沒有修建任何防禦工事;連負責站崗的人都不怎麼上心;大家聚集在一起,只顧玩樂,所以,竟是連帳篷都沒空去扎的,擱露天搞起聚餐,啃著兔子肉、喝著酒、唱著歌、玩著女人……全當自己還在王城中一般,又只當這次出征僅僅是走一個過場,隨隨便便的,就能拿一些軍功來換爵位,並不將那些手拿鐮刀、斧頭的農民們放在眼裡。

  然後,天黑了。

  反抗軍居然深夜來襲,毫不留情開始殺戮,到處都是人血腥氣,那一眾士兵或醉或睡的,甚至來不及叫喊一聲,便被殺死了!

  「……那群沒見識的農民在將人砍死後,還要將盔甲、衣服,甚至靴子統統都扒走,對了,還有我們的刀劍,唉,好幾千把刀劍都被拿走了,剩下的屍體則被堆疊起來,幾乎像小山一樣高……」

  士兵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回憶中了,自顧自地喃喃著:「我本也該被殺死的,但他們中的一個領導卻不讓人來殺我,他讓我回來傳話,讓我告訴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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