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將士遺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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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4章 將士遺孤1

  趙恆回到府中時,陸瑤帶著崑崙在院中曬太陽。

  陸瑤手裡拿著繡繃,繡幾針便拿出來看看,似是不大滿意。

  趙恆心道,這麼在意,一定是繡給他的,明日就是中秋,一定是中秋禮物。

  崑崙臥在陸瑤腳邊,嘴裡還叼著個肉骨頭,身上皮毛髮亮,又肥碩了不少。

  趙恆搖頭,這狼沒有一點志氣,儼然又忘自己是一匹狼了。

  崑崙早聽到趙恆腳步聲了,抬起頭看了眼,又繼續啃自己的肉骨頭了。

  當陸瑤聽到腳步聲抬頭時,趙恆已經快走到身邊了。

  「回來了,三哥傷勢如何?」

  趙恆拿過陸瑤的繡繃看了眼,繡的是花,男人用略顯娘氣了些,不過他用的話應該沒人敢說什麼。

  「先進屋吧,外面風大!」趙恆道。

  夏竹和秋霜對視了眼,哪有什麼風,太子殿下可真是淨說瞎話。

  陸瑤頷首,趙恆摟著陸瑤的腰,連摟帶抱帶著人往房間走。

  崑崙叼起已經差不多啃乾淨的肉骨頭走到花叢邊,用爪子刨了個坑,放進去了。

  然後搖著尾巴一路追趕,正要跟在二人身後進屋,被趙恆踹了一腳:「啃你的肉骨頭去!」

  崑崙也不知有沒有被趙恆踹到,反正身子是倒地上了,四仰八叉的,逗的陸瑤一陣笑。

  哪都有這隻肥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一天到晚沒事就想往窈窈身邊湊。

  趙恆想踹它,它嗷的叫了聲,慘兮兮的。

  「滾蛋,再進來就把你燉了!」

  崑崙這次沒敢跟進去,它們狼再厲害,那也怕鐵鍋燉,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

  趙恆進了屋,就他和陸瑤二人,這下滿意了。

  「老頭子召回了高鵬,你三哥接下來能過段清淨日子。」趙恆唇邊倒是帶著笑意,只是眼中卻不似那般輕鬆。

  陸瑤很快便明白,這次皇上中毒,三哥進宮迅速封了太后的壽宸殿,抓了邢嬤嬤,雖然當時形勢所迫,可到底還是讓皇上猜忌了。

  在皇上心中,三哥敢帶人封了太后的壽宸殿抓人,有朝一日便敢敢圍了他的華清殿。

  說到底皇上這是防著趙恆,只怕他這個太子殿下接下來在朝中的日子不會好過。

  冊封太子的正式儀式在九月,冊封之後,趙恆便要卸任大理寺少卿的職務,除非皇上允許,不能隨意參政。

  皇上已經為太子選好了老師,到時跟著老師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的儲君才是他的第一要務。

  沒有繼位前的太子,要合皇上心意,不越界、不逾矩,先守君臣禮議,再守父子孝悌。

  說的再白一點,和大齊的吉祥物沒什麼區別。

  「看來皇上他老人家身體恢復的很好,這是大齊之福!」

  趙恆笑笑:「身體是恢復了,但福不福的就難說了。」

  陸瑤失笑:「你這話可別讓皇上聽到。」

  趙恆親昵捏了捏陸瑤臉頰:「就老頭子作死的性子,沒人攪合他的江山,他自己反倒不舒服。」

  陸瑤:……

  咳咳!太子殿下這話她不太好接。

  「到底是你父皇,可別那樣說了!」雖然皇上這心思確實九曲十八彎,但有些話自己知道就行。

  「攤上這麼個祖宗,也是難,只能靠自己了。」趙恆搖搖頭。

  陸瑤被他委屈的模樣逗笑:「你是有什麼想法了?」

  趙恆在陸瑤鼻子上捏了捏:「要不怎麼說知夫莫若娘子呢。」然後附耳在陸瑤耳邊說了句。

  陸瑤大驚:「你真的要……只怕皇上未必會同意」

  「他把這太子之位給我,不是也沒經過我同意?大不了他廢了我這個太子,我樂得輕鬆!」趙恆一副他也是很無奈的表情。

  趙恆這話雖糙,但說的沒錯,皇上龍體康健,他這個太子殿下做什麼都是居心叵測。

  ……

  往年的中秋宮裡是要舉辦宮宴的,今年情況特殊,皇上早發話今年宮宴取消。

  皇后也樂的輕鬆,雖未被廢,但形同虛設,這宮裡人雖不敢怠慢,但也沒幾個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中。

  趙恆用過早膳便陪陸瑤回了陸府,陸瑾不停在門口張望,生怕錯過了。

  最先看到的是崑崙,接著是太子府的馬車,陸瑾一邊招手一邊喊:「姐姐,是姐姐回來了!」

  崑崙聽到聲音,邁腿狂奔,在陸瑾面前跳著撒歡。

  陸瑾一看到陸瑤下車,一下撲到姐姐懷裡了:「姐姐,你可回來了,我等了你一上午!」

  姐妹倆一邊說一邊往府里走,下人門見完禮之後,也一個個高高興興的在後面跟著,咧嘴笑的跟撿錢了似的。

  可不是撿錢嘛,太子殿下的打賞抵得上大半年月錢了,這說明他們小姐在太子府有面子,日子過的好,他們為小姐高興。

  趙恆孤零零的站在後面,得,他這個太子殿下最不招人待見。

  算著日子,陸夫人這幾日便要臨盆,陸府早就請好了最好的產婆提前在府里住著。

  今日是中秋,闔家團圓的日子,陸夫人看到女兒回來,心情比往日好了許多。

  她這胎懷的不易,中間陸伯山又受傷,提心弔膽的,孩子胎相不大好。

  有經驗的嬤嬤倒是告訴了個方子,隔幾天要趴著,隔幾天又要側著,不能劇烈運動,又不能光坐著不動。

  不能營養不良又不能吃的太好營養過剩,可真是折騰。

  可為了肚裡的孩子平安出生,再折騰都得受著。

  這是老來子,她的體力自然沒法和年輕時比,自然受罪多些。

  陸伯山見到趙恆本要見禮被趙恆攔住了。

  他傷勢好了很多,趙綰介紹的那個宮裡的老公公方子不錯,接下來就是鍛鍊了,看這情形,恢復到從前應該沒什麼問題。

  陸夫人和陸瑤在房裡閒話家常,自然說起了分府另住的二房。

  「前幾日天天來府上哭訴,說二老爺丟了差事,玉堂和玉書也不受重用,說知道以前做錯了,想搬回府……」

  「娘答應了?」陸瑤緊張道。

  娘心軟,再說顧忌著爹的面子,陸瑤就怕娘答應了。

  陸夫人搖頭道:「他們當初走的時候那個幸災樂禍樣,我到現在都記得,把陸家的家產都搬走了,現在倒是想回來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倒不是在乎那幾個銀子,而是把人的心都給傷了。

  「娘說的沒錯,這個時候可不能心軟,平寧侯倒是不差他們一口吃喝,但二房人的心性,遲早會給陸家惹出麻煩。」陸環和陸琅跟九王府的郡主走的很近。

  那個郡主脾氣就和九王妃一樣,尖酸刻薄,心胸狹窄,是個裹亂的好手。

  陸家出了個太子妃,還有個頗受聖寵的附馬爺,不過是看著風光罷了,越是這種時候越得謹慎小心。

  「娘都明白,你不用擔心,就是苦了陸璐那孩子,我聽說她回二房探望,人不讓進就算了,連東西也扔了出來,那孩子偏裝出一副沒事的樣,怕我生氣也不和我說……」陸璐雖不是陸夫人親生,可到底是在身邊長大,也看不得那孩子受委屈。

  「二嬸讓大姐求我升一升玉書的官職,大姐不肯,這才惹惱了她,大姐為這事還特意去了一趟太子府,讓我不要理會!」

  「也是為難這孩子,夾在中間,連這邊走動都少了,我明白她是不想給我添堵。」陸夫人嘆了口氣。

  「娘別在意,過幾日我去趟大姐姐府上,叫她寬心些。」

  午膳和三房的人一起用的,大房和三房人丁都不算興旺,一共也沒多少人。

  陸三夫人憂心忡忡的,她擔心兒子的傷,她那日看到兒子心都要碎了,他才二十一歲,怎麼就一頭白髮了。

  兒子受傷後,她去了公主府看望,六公主對她倒十分熱情,親自派人送她回府,中秋的禮物也是早早派人送了來,十分知禮。

  可她聽說……

  唉,駙馬哪有那麼好當的。

  聽陸瑤說陸玉庭身上的傷已無礙,過幾日便能回府,這才高興起來。

  陸三夫人可沒覺得尚公主有什麼好,別人家是娶個兒媳,這倒好,好好的兒子搬出府住,還不如女兒呢。

  玥兒的婚事她可得好好把握,這皇家就是大火坑,可不能再和皇家扯上關係了。

  陸玥已經十三歲了,也該好好挑一挑人家了。

  家世倒無所謂,品行一定要好,還得對玥兒好。

  陸瑾跳脫,陸玥嫻靜,兩人一動一靜,越發多了絲煙火氣。

  整日待在太子府里,是挺無趣的,陸瑤臉上笑容也比平時多。

  趙恆和陸伯山,陸季山一桌,男人在一起不自覺就會討論到朝局。

  如今的大齊,外面風光,內里敗壞,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民窮財盡,激成禍變,財者民之心也,民者邦之本也,增收賦稅,無疑殺雞取卵!」陸伯山嘆口氣道。

  兩淮的事雖壓著,但他也多少聽說了些,武官不議政,他又在家休養,實在不好說什麼。

  「大哥說的沒錯,當以民心為心,惟民欲是從,惟民願是順,君行其政,臣行其責,士農工商各行其事,民富而國強。」陸季山點頭道。

  趙恆沒想到不善言辭的陸三老爺言之有物,令人刮目相看,忙拱手道:「願聽三叔良言!」

  「殿下勿怪,臣賣弄了!」陸季山一向慎言,沒想到今日喝了幾口酒,順著大哥的話一說,竟失言了。

  「三叔謙虛了,孤近日為江浙和兩淮的事也頗為頭疼,願聽三叔高見!」趙恆誠心求教。

  陸伯山看了陸季山一眼,點了點頭,陸季山這才道:「臣認為,士以修治,農以具養,工以利器,商以通貨,各就其資之所近,力之所及者而業焉,以求盡其心。其歸要在於有益於生人之道,則一而已……」

  兩淮的百姓因為賦稅太重逃離了家鄉,大好的土地荒廢,店鋪關門。

  而江浙之地,官商勾結,哪裡有百姓活路。

  趙恆聽完沉默,陸三老爺的這些話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位陸三老爺是個人才啊,被埋沒,著實是可惜了。

  黃昏時分才從陸府離開,到了朱雀大街,趙恆讓馬車先回府,難得出府,自然要好好逛一逛。

  說實話,回京一年多,他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它的模樣。

  今日是中秋節,果攤泥兔攤所在皆是,放眼望去,一片繁華。

  陸瑤買了兩盞河燈,要去放河燈,祈求家人平安。

  放河燈的人不少,趙恆緊緊牽著陸瑤的手,生怕不小心掉進河裡。

  這河燈要飄的越遠不沉下去才好,陸瑤還找了根棍子特意劃了幾下,看著她飄遠,這才放心。

  這一路走來,趙恆遇到好幾個小乞丐了。

  衣衫襤褸的少年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走到他跟前:「公子夫人行行好吧,我和妹妹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你的家人呢?」陸瑤問道。

  少年搖頭:「我爹兩個多月前戰死了,我娘……走了!」

  「你是孤兒?」

  「我爹死了,我娘領不到撫恤金,養不活我和妹妹,鄰居趙大娘說我娘跟著賣貨郎的跑了,我和妹妹不能總靠鄰居接濟,便……」少年說到此低著頭眼圈通紅說不下去了。

  「夫人你就行行好,賞小的幾文錢吧!」

  少年給二人跪下,低著頭,雙手朝上捧著。

  趙恆伸手拉起他:「怎麼會領不到撫恤金?」

  「我也不懂,朝廷沒銀子,讓我們等,不止我們家,別的家也沒有!」他們村的狗蛋爹也沒了,狗蛋娘病了半個多月了,連看病的銀子都沒有。

  「你爹以前是哪個軍的?」

  「陸家軍!」

  「陸家軍?」陸瑤吃驚道:「陸家軍為國捐軀的將士,軍中都會發撫恤金,是不是弄錯了?」

  「以前聽說是這樣,可這次讓家屬帶著陸家軍的條子到戶部領,娘去了幾次,戶部都說讓等,娘等不了了……」

  他還聽說,若是陸侯爺管事,就絕不會這樣,他娘也不會跟著貨郎跑了。

  陸瑤掏出身上的錢袋交到少年手心:「去給你妹妹買點吃的,剩下的分給你的小夥伴,明日帶著那些孩子到保育堂,那裡的先生會安置你們。」

  少年捏著銀子連忙跪下:「多謝公子,多謝夫人!」

  「去吧!」

  待到男孩走遠,陸瑤抬頭看向趙恆,趙恆也正看向她:「殿下那個計劃看來要提前了。」

  雖不能直言是戶部的人貪墨了撫恤金,但戶部總脫不了關係。

  連將士遺孤的撫恤金都要貪墨,這些人也是喪心病狂了。

  上次宮變,陸家軍折損了近九成將士,剩下人不足五千,這其中還包括一些傷重生活不能自理的。

  這樣對待他們,不怕將士們寒心嗎?他們在陣前賣命,他們的孩子卻要乞討度日。

  陸瑤握拳,憤怒不已,怪不得前幾日許嘉見到她時欲言又止,原來如此。

  這些人這樣糟蹋將士們的一腔熱血,著實……該死!

  「先送你回府,我這就去戶部!」趙恆也震怒的很。

  瞧瞧,這就是老頭子要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簡直可笑。

  天子腳下竟有如此齷齪之事,何況其他地方。這樣的盛世和掩耳盜鈴有什麼區別。

  「還是先派人查清怎麼回事,陸青已經跟著去了,很快會回來,我們先回府等消息!」陸瑤勸道。

  戶部和大理寺不同,這其中複雜著呢。

  若沒有切實的證據,到時反倒被他們推個乾淨,趁機哭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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