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春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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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龍門出來的士子們各個腳步虛浮,渾身散發著一股怪味。林其琛帶的小廝下人十分眼明手快,架著面青氣虛的林家兩位爺利落地上了車,一路穩穩回到他近日安置好的宅子中。

  比起他離京那會兒,這座不大不小的宅子慢慢有了人氣,連爬上牆的藤蔓都綠得賞心悅目,隨意擱置的幾盆花草在春雨里抽出了新芽,眼看著枝頭上的花苞即將綻放,裝點滿這小小的一方天地。

  「大爺,這是林妃吩咐人送來的。」

  姐姐身子雖好轉許多,但心中一直擔著事,有些鬱鬱寡歡。

  「都先入庫房吧。」

  「二爺和三爺都洗好了,正喝著些白粥呢。」

  「嗯,我去看看。」

  廂房內的林致遠和林明志都收拾妥當,一個喝得慢條斯理,一個早見了底舔著嘴唇還嫌不夠。

  「你倆好好養幾日,大魚大肉的都免了。」

  林明志直呼受罪,連連嘆道:「打死我也不去了,真的活受罪。我這舉人身份也夠當個小吏了。」

  前幾個月,他倆去了不少文會詩會,被人捧著哄著,有些飄飄然了。林致遠斜了他一眼,輕嘆口氣:「進士出身,便是天子門生,兩者差距堪比天地。我倆一般大,你倒說不考了,莫非想去領差事受當官的罪?」

  十來歲的年紀就踏上仕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在太苦。

  「哥還不知道我,我就瞎說。我這張破嘴說的話,就是氣話。」還不是春闈太遭罪了,林明志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林其琛坐在他倆對面,拿了塊酥餅吃:「謝家三爺明兒約你倆去清風樓宴飲,我替你們應下了。」他又補了句,「二爺也會去。」

  再不到一月即將成為他們正宗姐夫的謝倪之。

  「我居然有點怕他。」林明志嘟囔著,他雖也練過幾年功夫,但和正經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過的謝倪之比,有點不夠看。

  林致遠瞄著他哥的神色,有點小心地問:「長姐可還好?」

  林其琛果不其然,臉色略沉了沉:「還行。」輔國公那日說是親自上門,到現在連個影子也不見,等春闈放榜殿試過後,他可得好好找一趟他。

  「上回睿王爺吩咐人送來的盆景,我聽人說了叫金玉滿堂,名貴的很。」其實從他倆住進王府起,這前前後後的各項事宜都十分妥當,連進考場的講究都有專人來和他倆講,考箱什麼的更是一應俱全,便是親姐夫能做到的也不過如此。

  林其琛知弟弟的意思,又添了句:「上一科的時候,有人打翻了子孫桶,整一片兒都臭氣熏天,寫出來的考卷也沾了那股味兒。還有聽說朔州某一回秋闈秋乾物躁竟著了火......」

  「我和明志的位置都極好,不但在一塊兒,離屎尿間都遠。」林致遠感慨的很,不曾想有一天,他和弟弟也能圖上特權階級的待遇。

  林明志有幾分傻氣,還道:「我以為是大哥托人安排的,不是說什麼位置什麼價兒,我還想著是大哥破費了。」

  這話一落,林其琛和林致遠都肅了肅臉。

  「科舉是國之根本,春闈更是全天下士子的目光所在,你這種渾話以後萬不可再說。」林致遠對著弟弟的這份疏朗心性,簡直是操碎了心。

  林其琛看了三弟一會兒,才道:「科舉舞弊歷來都是抄家滅族,雖說主考官的喜好等等會影響公平公正,但這種明碼標價賣考位的事兒,是絕對沒有的。」畢竟這又不是皇朝末世,吏治混亂暗無天日,看著小皇帝的性情手段,再過個幾年,八成是個明君,再不濟也是個守成之主。

  既然說了,他索性又多說了些:「今年的主考官是孫大人,他是明州人。想來過幾日明州會館總能比旁處再熱鬧幾分,進士也比其他處多些人,每一屆都是這般的。」換了誰都一樣,總是有更看好的士子,更有情分的老鄉。

  「這幾年主考官不是出身京城,就是來自江淮一帶。下一科指不定就是北榜,你倆祖籍江浙更是希望渺茫。一切都要早做打算,明天去見謝家二爺,明志你可以大方地問問,你這樣的,適合什麼樣的差事。」

  林明志聽得有些發愣,林致遠卻有幾分顧慮:「姐姐還未嫁入謝家,明志這樣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

  「二弟謹慎的有些過了。人情往來,在於有來有回,他沒什麼能托到你倆手上的事,你倆就需主動些。不要怕麻煩,更不要怕欠人家。咱們家只怕不會有值得人家市人情的地方。」

  林致遠起身拱了拱手,表示受教。可他這般的性子,也是從小看大,改是改不了了。

  「大哥真厲害,難怪能在皇上身邊當差。」林明志對那騰龍衛還是很有些嚮往,又威風又體面。

  林其琛笑道:「騰龍衛那是皇上的親衛,也是臉面所在,大多都是世家恩蔭的子弟,各個收拾地又體面又有風度,走出來確實好看極了。」

  雖說可以想像這份艱辛,但致遠聽著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還是有些苦澀,那會兒大哥一個被逐出宗的棄子,混跡在一堆高門顯貴的公子哥里,不知是什麼心境。

  有婆子進來收拾掉了一桌點心湯水,趕忙沏了壺茶過來。

  林明志聽得脖子縮了縮,又問起兵部的事宜。

  「聽說馮尚書性子直來直去的,常和戶部吵得不可開交?」

  林其琛聽著他這番用詞和言辭,突然間覺得,他這三弟還是適合走打打殺殺這條路。武人不比讀書人,即便有心眼也是數的清楚的。

  「能做到尚書這個位子上的,沒有凡人。」林其琛靜靜道,「馮大人是武舉出身,又在地方輾轉十來年,還去邊地平過亂,其餘五位尚書,即便是憑藉恩蔭入仕的刑部段尚書,也是有秀才功名的。甭提吏部寧尚書是探花出身。」

  進士出身才是為官正途,否則即便才幹出色,如刑部尚書,也時常被人詬病。總歸是美中不足,也斷了日後入閣拜相的念想。

  「那大哥不去考真是太可惜了。」

  林明志聽來聽去只聽出了這樣一個意思,沒考中進士去做官,是要被人欺負和看不起的,還影響以後的擢升和前途。

  林致遠狠狠瞪了他一眼,即便是神經大條如明志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妥,面上訕訕的。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要不是入了武職,怕是皇上現在還不認識我呢。凡事要往好處想,如今我在兵部當差是皇上發了話的,諸事好的不能再好了,但凡用心小心些,過幾年就能再往上夠一夠。」

  這已經是極好的了。

  他從不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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