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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宴西說:「行。」

  周彌識趣地沒插話,聽他倆聊天,能意會七七八八。

  想他過年那會兒疲於應對,跑到她那兒躲清淨,恐怕也不是沒有理由。

  談宴西吃完飯,放了碗筷,漱個口,又去拿煙。

  姚媽一記眼神過來,他很識相地笑說:「我出去抽。」

  他穿過客廳和門廳,出了大門。

  周彌站在客廳里向著走廊里看一眼,外頭檐廊的燈光自門洞投進來,落在地板上,昏黃的一道,越往裡,顏色被走廊的燈光沖得越淺。

  她走過去,在門廳脫了拖鞋,靸上自己的鞋,也走到廊下。

  談宴西站在靠近台階的地方抽菸,看她一眼。

  夜裡風冷,她沒披著大衣出來,抱著手臂,從他身旁越過去,下了台階,去看那棵梨花樹。

  聽見葉子裡疏疏的風聲。

  談宴西是什麼時候走到身後的,周彌沒發覺,聽見他直接出聲說:「姚媽有個兒子,十幾年前肺癌死的。」

  所以見不得他抽菸,但又勸阻不得,只好趕他出去,眼不見為淨。

  周彌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談宴西是個和「柔軟」一詞不很搭的人,但此刻,這個詞卻莫名從她腦海里閃過。

  人非鋼筋水泥的身與骨,內心袒露出來,總歸有幾分柔軟吧。

  談宴西沒有頭尾地說完這句,仰頭看一眼,問:「你方才在看什麼?」他看她立在樹下,那身影很合一個成語,叫煢煢孑立。

  「我在看花什麼時候會開。」

  「等花開了,我再叫你過來?」談宴西笑問。

  周彌又抬頭去望一眼,沒接他的這句話,轉而說道:「你的生日禮物,我能不能先欠著。沒想好送你什麼。」

  她想了好多天了,談宴西這樣富貴潑天的人,能有什麼禮物是看得上眼的?最後決定還是暫且就算了。

  談宴西低頭去看她,這麼默默地注視一會兒,笑說:「又是張空頭支票。」

  周彌說:「……又?」

  來一陣風,簌簌的葉聲,周彌被吹得打個寒噤,看談宴西手裡,煙還剩半截,她說:「我先進去了?」

  談宴西看她一眼,她身上只著一件白色的針織衫,修身款式,領口兩粒圓形珍珠樣的扣子,露出分明的鎖骨,身形清瘦,整個人似比一段月光還清薄兩分,

  他頓了幾秒,才說:「好。」

  可周彌還沒走出半步呢,手臂便被往後一拽。

  身後就是樹,被談宴西一推,她肩胛骨抵上去,撞了一下,實有些疼。

  她抬頭看見談宴西晦暗不明的目光,聲音一緊,低聲說:「你不是說好……」

  談宴西聲音更低,「反正我說什麼,你不也不信?」

  言語是多餘的。

  他一秒鐘也沒有停頓,隨著陰影低下頭來。

  周彌大腦有一霎的空白,等回過神才伸手去,摟談宴西的後背。他只穿著略顯單薄的襯衫,理應比她冷,手掌挨上去卻是微燙的。

  像在被什麼吞噬,抵抗意志無處可逃。

  這個吻無所謂試探或者溫柔,碰上她的瞬間就有最充沛的情-欲。

  這才是談宴西。

  那個初見就往她靴子裡塞鈔票的男人,惡劣,漫不經心。

  暴烈和征伐也因此順理成章。

  她渴求一點氧氣,手掌去推他的力道卻約等於無。

  缺氧,略微的窒息感,肺里發疼,她因此知道這是真實的。

  在這一刻真實地旁觀自己一邊清醒,又一邊墜落。

  第11章 白衣黑傘

  談宴西臉退開去,手臂倒摟得更緊,低頭去看她,也叫她抬起頭來。

  手指碰了碰,她臉頰皮膚微燙,看他的眼睛卻格外安靜,像雪地里漏下一道月光,誠然是明亮的,但也是微冷的——簡直如同方才主動摟他的脊背,投入回應的人壓根不是她一樣。

  談宴西啞然失笑,「怎麼這麼看著我?」

  她搖搖頭,很淡地笑,只說:「我在等你說我該走了……」

  「來都來了,還打算走?」談宴西自然也想到了他們第二回 見時說的話。

  「談總體諒我們這種上班族,明天還要早起。」

  「你說你多沒禮貌,」談宴西聲音里三分笑意,指尖無意識摩挲她的耳垂,「跑過來蹭我一頓飯,禮物也沒帶一份,現在又打算一走了之。」

  「那就只能求你多擔待了?」

  「拿出個求人的態度我看看?」談宴西摟她的腰,兩人靠得更近,他很是浮浪地看著她,笑說:「叫我聲『三哥』聽聽,我就放你走。」

  周彌一下抿緊了嘴唇,片刻,笑說:「我說過我不這麼叫你。」

  談宴西一時無聲。

  單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來他是不是覺得她這人有些不識好歹。

  但周彌堅持著不妥協。

  片刻,談宴西手掌輕輕地拊一把她的額頭,有些像是安撫小孩子的那種不輕不重的力度。隨即站直了身體,「走吧,送你回去。」

  周彌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去拿自己掛在衣帽架上的大衣。

  姚媽走出來,沖周彌笑了笑,問談宴西:「這就走了?」

  「把人送回去再回來。」

  姚媽高興得很,「那你明兒打算幾點起床?我給你包餛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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