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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扶起蘇錦,掃視一眼四周,就道:「我們到那片樹林子裡去。」

  在開闊之處過於危險,一旦被刺客發現,就是必死,如果遁入林中,借枝葉掩映,蹤跡難辨,還有幾分生機。

  兩人顧不得許多,相互扶持著,跌跌撞撞就向樹林跑去。

  剛跑進林中沒有多遠,楚瀅還想著再前行一些,到更深處比較穩妥,身邊人卻忽然停了下來,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一旁樹幹才沒倒下去。

  「蘇大人!」她慌得抱緊他,「你還好嗎?」

  蘇錦面色如紙,一手捂著胸口,喘息斷續,顯見得是傷得已經支撐不了。他努力平復了片刻呼吸,忽地抬起頭,對她笑了一下。

  「臣沒事,快走吧。」

  她在他平靜得異常的目光里,全身陡然打了一個寒顫,「你什麼意思?」

  「臣休息一會兒就好,您到安全的地方等臣吧。」

  「……」

  楚瀅只覺得心疼得片片開裂,從裂縫裡湧出來的除了驚慌無助,更多的卻是悲憤。怒火摻雜著疼痛,如潮水洶湧而出,幾乎要將她的頭腦燃盡。

  他騙鬼呢?!

  「你,給我閉嘴。」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你要是敢和我分開,我下輩子也不放過你。」

  蘇錦望著她,像是無奈,又笑得溫柔,「說什麼呢。陛下,您是一國之君。」

  「不當了!」楚瀅陡然發怒。

  看著眼前一時錯愕的人,她再極力忍耐,也忍不住心頭火起,「一國之君了不起嗎?一國之君不也是被蘇大人說丟開就丟開,隨時可以拋棄的嗎!」

  「臣……」

  「上來!」

  她忽地在蘇錦身前蹲下了身,堂堂大楚的皇帝,冕旒是已經不知道摔到哪裡去了,一身帝王袞服,江山游龍,威儀逼人,此刻卻矮身蹲在滿地枯葉泥土裡,根本不回頭看他,只低沉怒喝,不容置疑。

  蘇錦望著她的背影,閉了閉眼,無力道:「陛下……臣不值得。」

  他只是她的帝師,而她是大楚的帝王。

  他已是累贅了,身後必有追兵,且還不知道附近有沒有更多埋伏著的人馬,那些刺客敢挑祭天大典的路上動手,必是有極充足的準備,這片樹林也擋不住他們多久,他不能將她給拖累了。

  沒有他,她仍舊會是一個好皇帝,他沒有什麼太擔心的。

  然而他身前蹲著的楚瀅已經是出離憤怒了。

  「蘇大人,要朕跪著求你嗎?」她回頭看他,目光如炬,又像是帶著藏了多少年的悲傷憤恨,「朕今日絕不走開半步,要是追兵趕上來,朕一定死在你前面,你看著辦。」

  「……」

  最終,看淡生死的也怕不要命的,蘇錦到底是萬般不甘地伏在了她背上,任由她背起來,步履沉重地往前走。

  她只有十五歲,背著他頗為不易,他即便在她身後,也能瞥見她的側臉,牙關咬得緊緊的,又像蘊藏著極大的火氣,但動作卻極為小心又輕柔,穩穩地背著他,半分也不曾弄疼。

  她邊穿林拂葉,還要惡聲惡氣:「抱緊朕,一會兒掉下去算誰的?」

  蘇錦伏在她身後,無奈地輕笑了一下,倒還當真聽她的,雙臂垂在她胸前,鬆鬆地一環,算是抱住了她的脖子,這也是蘇大人能做到的極致了。

  「陛下,」他聲音低弱,在她耳邊道,「您實在不必為臣做到如此。」

  你知道什麼?楚瀅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等你體會過眼看著愛人死在眼前,抱著他在懷裡咽氣,守著卿雲殿日日夜夜冰冷的地磚,什麼方士騙子的鬼話都信,只求再見那人一眼。等你體會過了,再來和朕說不必。

  她惡狠狠地吸著鼻子,忍著即將溢出咽喉的哭腔。

  「那你想怎麼樣?」她哽得嗓子生疼,冰冷道,「想要不成為朕的負擔,讓朕拋下你自己逃命,你自己一個人留下來等待追兵,坦然赴死?」

  身後一片沉默,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在她耳畔。

  「你趁早給朕死了這條心。」她盯著眼前樹林分辨方向,目光卻兇狠得像要把林子劈開一樣,「朕已經說明白了,不許離開朕一步。你要是敢死了,朕一定把你送進皇陵里,在地宮裡等著朕,朕睡哪兒你睡哪兒,等著朕來找你算帳,聽見了沒有?」

  面對這樣兇狠得無理可講的人,蘇錦竟也一時間沒了話,只怔怔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她這般從未有過的憤怒,只是眼眶裡淚水滾滾,隨時都要落下來的模樣。

  楚瀅望著眼前被淚水模糊了的林子,深吸一口氣。

  她不是胡說的,她真的幹過。

  前世,蘇錦沒了,她幾乎瘋了過去,朝堂和宮中都擔憂得不成樣子,一度以為大楚數百年,真的要出頭一個瘋癲皇帝了。

  萬幸,她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只是心如死灰。

  她下令將蘇錦葬入皇陵,就在她的陵墓地宮裡,和她睡同一張玉床,他身邊的那個位置,就是將來留給她的。如此葬法,已經超過了歷代許多君後,更何況,他是一個連冊封禮都未完成的人,既不是君侍,也不再是朝臣,好像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配。

  但是朝中破天荒地沒有人敢多嘴什麼,難得有一兩個不長眼的,試圖上摺子和她說什麼禮法規矩,也被旁人急著勸下來了。

  誰都知道,這是這位陛下的最後一點念想,要是連這也不讓她干,沒準這大楚的龍脈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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