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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鄉情怯,大抵如此。

  眼看著這小宮女越來越慌,她終究還是問:「你們家蘇大人睡了嗎?」

  「是,早就歇下了,陛下您……」

  話說到一半,卻被廊下一道溫潤聲音打斷:「陛下尋臣何事?」

  第2章 夜會 一起睡覺吧。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楚瀅只覺得眼眶猛然一熱,淚水幾乎就要不由自主地湧出來。

  這麼多年了,她以為他的聲音連同相貌,她都快記不清了,如今乍然聽見,才忽覺魂牽夢縈,清晰入骨。

  是蘇錦,是……還活著的蘇錦。

  她愣神得有點久,對面大約見她形容怪異,忍不住上前兩步,復又問:「陛下,您怎麼了?」

  他方才是站在廊下的,只聞其聲,而看不分明,此刻走出來,站進了月光底下,一身雪白寢衣也像鍍了銀輝,襯著他的面容,溫柔俊秀,仿佛仙宮中人。

  她的蘇大人,一向都是最好看的。

  楚瀅硬生生忍住熱淚,微笑道:「我睡不著,就來看看你。」

  就像從前的很多個夜裡一樣。

  但此刻,是興德十年的初秋,她還是登基不滿一月的新皇,蘇錦搬進桐花宮,攏共也沒有幾天的光景。他們之間,還陌生又客氣。

  這個說辭,顯然是突兀而不合適的。

  她明顯地看見,蘇錦的臉上划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就掩了下去,恭敬道:「那陛下別在院子裡站著說話,小心受了涼,請到廳中稍坐吧。」

  她看了看他,一身單薄寢衣,連外衣都沒有披,就這樣站在初秋微涼的夜裡。

  才進宮幾天,就敢這樣形容曖昧地出來見她這個皇帝,倒也不怕被她……

  她眯了眯眼,眼神中含著近乎瘋狂的渴望,還有許多旁的複雜情愫。

  還是像從前一樣,最不懂得照顧自己。

  「那蘇大人呢?」她淡淡道,「如今夜裡已經涼了,這樣站在外面,也不怕傷了身子。」

  蘇錦彎了彎唇角,像是極輕地笑了一下,「臣原是睡下了的,是聽門外有人敲了許久,想著怕是有什麼要事,才起床來看看。來得急,便忘了添衣。」

  「……」

  好嘛,話里話外,原來還是怪她。

  楚瀅瞥一眼那小宮女,她正滿臉通紅,低著頭,想必是在廊上值夜睡熟了,一時沒聽見叩門,開門晚了,還將主子也擾了起來,這會兒正在不好意思。

  她也無心怪她,只道:「細柳,去替你家蘇大人拿件衣裳。」

  小宮女答應得快,連忙就去了。

  蘇錦低著頭往正廳走,聞言便道:「陛下竟連臣這裡小宮女的名字都記得,果然好記性。」

  楚瀅走在他身旁,低低笑了一聲。他這個人性子簡素,不喜鋪張,身邊伺候的人常年也就那麼幾個,她早已經認熟了。後來他沒了,這些人她也沒隨意打發了去,而是都調進了卿雲殿伺候。

  都說睹物思人,日日看著他身邊的舊人,也是一個意思。

  坐進了正廳,瞧著他好好穿上了外衣,楚瀅的心也定了許多,捧著手裡新沏的茶,默默發呆。

  這一夢,屬實是有點久了。

  「陛下有心事?」對面傳來問話聲。

  她在心裡默默道,你就是朕唯一的心事。

  「嗯。」她簡短應了一聲。

  蘇錦目光溫和,帶著微微的笑意,「陛下漏夜來找臣,可是還在為白日裡的朝政勞神,有事想要與臣商議?」

  楚瀅心說,蘇大人真是將她想得太正經了。

  她也不好直說,其實我只是想你,最好還能上你,竟還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配合他將話接下去的可能性。

  但是畢竟已經時隔太久了,她早已不記得當年困擾自己的,到底是什麼破事,只能囫圇道:「要說具體是因為什麼心煩,倒也說不上來,只是心裡憋悶得慌,想聽聽蘇大人的見解。」

  對面沉吟了片刻,微微一笑:「陛下不必煩悶,您初登大寶,面對朝政一時沒有頭緒,自覺無措,也是人之常情。有臣在,臣會替您逐一理順。」

  他不緊不慢道:「今日朝堂上,是恭王力主繼續與額卓部作戰,爭取一鼓作氣,在冬季來臨前將對方一舉殲滅,兵部尚書也附和贊成。但臣以為,此舉不妥。」

  楚瀅當然知道不妥,這些,她從前全都經歷過。

  但她仍然給面子地問:「蘇大人以為,不妥在何處?」

  「如今在西疆前線作戰的,是天機軍,已有四年有餘。一來,大漠苦寒,這般連年作戰下來,將士們的士氣也不免低落,並不是好事。二來,常年征戰,虛耗國庫,陛下如今年少登基,朝廷尚不穩固,不宜如此冒險。三來,天機軍若沒有去邊疆,原該駐守洛州,靠近京畿,於京師防衛亦是有利。」

  三言兩語,將局勢講得一清二楚,楚瀅望向他的目光里,忍不住就帶了幾分笑意。

  畢竟是蘇錦,古往今來以男子之身任帝師之位的第一人。

  當年,太宗皇帝行驚世之舉,准許男子科考入仕,一時為天下議論紛紛。如今百年過去,男子在朝為官者,為數亦不少,但多止步於副使、主事之流,能夠擔當高位的,屈指可數。

  究其原因,一來朝中女子向來輕視男官,多有排擠,自然難以擢升,二來許多男子為妻家所迫,哪怕官職比妻主更高,一旦嫁人,幾年後往往辭官返家,專心相妻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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