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191:鋒芒綻,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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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上官雲煙心神放鬆,注視著那臨風而立的白色身影,眼裡逐漸染上敬服之色。

  多麼奇怪啊!

  她竟然敬服那小丫頭,絲毫不覺得委屈,好似千百年前她本該就對其滿心敬服。

  靜,生死台周圍宛若被海水淹沒,靜寂一片,沒有任何聲音。

  但,片刻後,掌聲和歡呼聲驟然而起,響徹天際。

  「雲輕狂太神了,明明比翁明修為低那麼多,卻以精妙的劍法擊敗了對方。」

  「他破陣那一招好帥!」

  「神人,真乃神人啊!」

  ……

  「雲輕狂,你好樣的!」不知是哪個高喊出一句,立時,不少人跟著喊起。

  上官雲霞攥緊雙手,滿眼都是擔心,只見她忽然雙手做喇叭狀,催動真氣衝著生死台上喊道:「表哥,你沒輸,我相信你一定能打敗雲輕狂!」清脆而急切的嗓音在夜空中久久迴蕩不止。她身旁的宮學弟子,無不以怪異至極的目光看向她,而她絲毫不予理會,一聲接一聲地高喊著。

  「別喊了,你表哥已經輸了。」

  她身旁的同伴低聲勸道。

  「我表哥沒輸。」上官雲霞出言反駁。

  「結果那麼明顯,你還在掙扎什麼?」

  「我表哥不能死。」

  「……」你表哥不能死,難不成雲公子這個勝出者該死?

  上官雲霞的同伴暗自撇撇嘴,沒再言語。

  「醉風,你就這麼敗了麼?就這麼將命交在一個半大小子的手上了麼?」醉月眼神傷痛,緊抿著嘴,盯著生死台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交手時間夠久,你有探出對方的底了嗎?你沒有,醉風,你沒有,我站在這看著,亦不知那半大小子的修為深淺,現在我該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上面嗎?」呵呵!不站在這遠遠地看著,她還能怎樣?

  魯莽而行,敗在那麼弱的對手手上,如果被門主知道,結果只怕也難逃一死。

  「你自己來,還是我送你一程?」

  白袍蕩漾,墨發飛揚,雲輕舞凝向翁明,神色一如既往淺淡,不見絲毫欣喜,愉悅。

  「能否告知我你的修為境界。」

  翁明深吸口氣,抬起頭,慢慢的與她視線相對。

  「我修為如何,你不是知道嗎?」雲輕舞挑眉,嘴角泛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會上他的套。

  「你的修為在我之上?」翁明不死心,轉著彎問,好讓台下的同伴心裡有底。

  雲輕舞微偏這頭,故意思索片刻,道:「沒有吧?」

  「你很會裝,不過,你也別太得意。」翁明聲音幽冷,出口之語很是意味深長。雲輕舞微笑:「翁公子,你是想說我活不了多久嗎?」

  翁明深望她一眼,沒有作答。

  彎腰撿起地上的劍,專注地看了一會,然後慢慢地抬起手。

  「翁明是要自我了結了嗎?」

  「應該是吧!」

  「唉!要知道是這個結果,又何必一開始出言挑釁,還非得上什麼生死台比試。」

  「這就叫自作自受。」

  ……

  伴著清涼的夜風,生死台周圍的議論聲再一次響起。

  翁明抿了抿唇,道:「就是此刻,我都沒想的會敗在你手上。」他的聲音無波無瀾,好似對於即將自我終結生命,十分的坦然。但他體內的真氣卻已然催動,直抵手中的利劍上。雲輕舞仿若覺察出他的異樣,只見她皺了皺眉,暗暗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說時遲那時快,翁明揮劍,勁猛氣浪翻湧,以浩然之勢襲向她。

  「本不想讓你遭罪,你卻上杆子找罪受,那我就成全你。」

  雲輕舞冷聲道出一句,一劍劃出!這一劍來得實在太快!所有人都沒有看錯她這一劍是如何出手的。劍風嘶聲長嘯,破空而出,光芒璀璨奪目,卻有透著徹骨冰寒。

  「轟!」

  爆響聲起,翁明被這驚空劍風震得難以招架,踉蹌著後退兩步,「噗!」噴出一口鮮血。未等他回過神,「咻」一聲輕響,滿天劍風頃刻間消影無蹤。

  吸氣聲四起,眾人驚得瞠目結舌。

  來得快,去得也快;來去皆無蹤,那是怎樣的一劍啊?

  翁明驚魂未定,本能地抬手撫臉,發覺頭還在自己的脖子上,禁不住大大地鬆了口氣。在死亡面前,極少有人能做到真正坦然面對,翁明就是如此。雲輕舞清透的眸子半眯,盯著他的臉,嘴角慢慢彎起,而後往自己的劍鋒上瞥了眼。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翁明發現了一隻血淋淋的耳朵,粘在少年的劍鋒上,下意識的,沒錯,他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左耳。

  因為那裡傳來了痛感。

  登時,他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那是他的耳朵,是他的左耳!

  「雲輕狂,你……」聲音顫抖,他滿目恨意。

  「我怎麼了?」雲輕舞淡淡道:「你上杆子找罪受,我又豈能不成全?」翁明的臉色乍青乍白,冷聲道:「你這是在折辱我?」

  雲輕舞臉上笑容無害,搖頭:「是你自己在折辱自己,與我有何干係。」提出生死決鬥,輸了又想活著,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我跟你拼了!」翁明提劍不管不顧地攻來,雲輕舞輕蔑地瞧著他,微笑道:「看來你很不想死,可是這生死決鬥是你提出來的,怎能出爾反爾?」

  說著,她又是一劍劃出。

  翁明揮劍阻擋,奈何只是徒勞。

  右臉傳來一陣劇痛,他不用抬手去摸,都知自己連右耳也失去了。

  「表哥!」上官雲霞痛聲喊道!

  翁明的目光如一潭死水,臉色灰敗,應是忍著劇痛,吭都沒吭一聲。

  實力不如人,這就是下場。

  他垂頭呆立,動也不動。

  仿若已是死人一般。

  「雲輕狂,你欺人太甚了!」不知何時,上官雲霞沿著階梯,已然登上了生死台,當她的身影出現在台上時,下方的宮學弟子,以及預備弟子其嘴巴微張,目露愕然。她朝翁明血淋淋的臉龐看了眼,眸中迸射出的怒意愈發濃郁:「我表哥即便輸了,你也被必要這樣折辱他吧?」眸光挪轉,她瞪著閒適淡然,迎風而立的雲輕舞,緊咬著牙齒,狠狠地道。

  表哥?

  即便翁明是眼前這妞兒的表哥,可此翁明已非彼翁明,難道妞兒連自個的親人都認不出嗎?

  雲輕舞皺眉:「這位姑娘,雲某怎就欺人太甚了?怎就折辱人了?」是說她削了那位假翁明,真刺客的兩隻耳朵嗎?

  「生死台上決鬥,輸者是難逃一死,可你這般一劍劍地凌辱他人,這無疑是在侮辱一個武者。」表哥輸了,徹底的輸了,但這少年幹嘛不給他個痛快,非得連續出劍削去他的雙耳?可恨,可惱,可惡,上官雲霞眼裡的憤怒如洶湧的將會,似是要將雲輕舞吞沒一般。

  「我從不無緣無故地凌辱他人。」雲輕舞這話一出,顯然承認她削掉翁明雙耳一事,是在凌辱對方:「但,有人上杆子找羞辱,心軟如我,又怎麼可能不成全?」輕淺的語氣,閒適淡然的表情,令上官雲霞眼裡的憤怒和憎恨愈發濃郁。

  她很想講出最最狠毒,最最惡毒的罵人之語,可是從小所受的教養卻讓她找不出那些個詞彙。

  「你,你無容人之量,你不配進宮學修煉!」

  惱極,恨極的她,大聲喊道。

  雲輕舞笑:「我配不配進宮學,不是姑娘您說了算。」說著,她走向翁明,劍鋒挑出,斜斜地刺向翁明的右胸。

  她這一劍自其肘下穿出,方才刺出,跟著劍勢驀地滑開,讓人防不勝防。

  翁明口中發出吃痛,已然被挑去了嬰兒手掌大的一片肉。血淋淋的肉片飄落到台上,看著就讓人劇痛難忍,然而,翁明依舊低垂著頭,動也不動。

  「你夠了!」上官雲霞眼裡淚水滾落,衝著雲輕舞怒道:「雲輕狂,你夠了,你要麼給我表哥一個痛快,要麼就放過他。」

  雲輕舞眯起眼,似笑非笑:「我若都不想呢?」同意生死決鬥那一刻,她是有想過解決掉這冒用翁家公子之名的刺客,就是登上生死台,她仍然想著取其性命,但逗對方玩了那麼一會後,她覺得與其打草驚蛇,倒不如先放其一馬,好等到暗處的人一起出動時,再痛快地來個斬草除根。

  誰知,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挑釁她還上癮了,真以為她是病貓,是修為低階的武者,任他想殺就能殺麼?

  醉月眼裡全是痛,盯著翁明如木樁般佇立在生死台上的身影,暗忖:「你得活著,你一定得活著!」那是她喜歡的男人,雖沒有對其表白,但她能感覺到,他也是喜歡她的,此刻,要看著他死在眼前,她的心痛如刀攪,卻又深知不能輕舉妄動。

  如此一來,她好希望台上的少女能夠救下自己喜歡的男人,若真能救下,少女隨後提什麼條件,她都會一口答應。

  「雲輕狂是不是真有些殘忍了?」

  「殘忍你個頭。是翁明先向人下挑戰書,輸了還不認,想著扭轉局面,一而再逼人出手,這才有了現在的慘況。」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雲輕狂的手段還是讓人心生膽寒。」

  「雲輕狂又不是瘋子,你膽寒個.屁.啊!難不成你怕他那麼對你?」

  「……」

  「那你也得有本事挑戰人家,和人家站在生死台上較量。」

  「沒錯。」

  「確實沒錯。有本事挑戰雲輕狂,能夠站在生死台上,那時,雲輕狂或許會向對待翁明那樣對你。」

  「我不就是隨口說了那麼一句麼,瞧你們一個個的,都出言攻擊我。」

  「這世上本就強者為尊,沒有那個本事,就規規矩矩地做自己,別沒事找事去挑釁他人,否則,下場必定很慘。」

  ……

  「雲輕狂剛剛那一笑太邪魅了,看得我一顆心怦怦地直跳。」

  「不想面上難堪,最好歇了你的心思。」

  「我最好歇了什麼心思?」

  「你知道。」

  「上官師姐,我不知道呢,要不我猜猜。」

  「……」

  「我知道了,你是讓我別喜歡上雲公子,這也就是說,我之前的猜測無誤。」

  上官雲煙不置可否地輕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少女八卦:「說說,你是怎麼喜歡上雲輕狂的?」

  上官雲煙挑眉;「我有與你說我喜歡她?嗯?」

  少女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就閉上你的嘴巴,嗯,還有,我喜不喜歡她與你也沒一點關係,懂?」上官雲煙不客氣地道。

  「怎麼能沒關係呢?」少女臉上眸光狡黠,笑容璀璨:「你不喜歡雲輕狂的話,那我就有機會喜歡他,到時,我把他給搶走了,你可別追打著怨我。」

  上官雲煙送她兩字:「花痴。」

  「花痴就花痴,雲輕狂長得那麼俊秀,劍術又那麼高超,花痴他我願意。」少女笑眯眯地看著她,一雙水眸彎彎,就像兩輪可愛的月牙兒。

  「今日一過,註定有不少人喜歡她,但是,又有哪個配與她並肩?」上官雲煙的聲音仿若來自天際,虛幻而縹緲。

  少女笑道:「對哦,雲輕狂的樣貌還真是男女通吃呢,哈哈!」

  「不想自己受傷,你最好記住我的話,別去喜歡她,做朋友我不反對。」上官雲煙盯著少女,一臉鄭重道。

  「雲公子既年輕,又長得俊秀,修為也是呱呱叫,此生要是錯過這麼個夫君人選,我會傷心的。」少女故作憂傷。

  上官雲煙哼了聲:「你我可都比她年長呢!再者,她是東宮的人你難道不知?」說著,她表情嚴肅,看得少女心兒一顫,忙堆起笑臉解釋:「上官師姐,您別這麼嚴肅,我剛是和你說著玩兒呢,像雲公子這般俊秀高雅的男兒,我是不敢,也不會去肖想的。」

  上官雲煙將目光挪回生死台上,沒有言語。

  「我滴個神,聽聽這些個議論,我怎覺得雲輕狂成為萬人迷呢!」少女聽著周圍的低議聲,嘴角不時地抽抽:「一個個眼睛放光,想著一會搶先對雲輕狂表白,看來,大傢伙的臉皮都夠厚。」

  台下議論聲四起,台上,上官雲霞瞪著雲輕舞眼淚落個不停,見對方笑容邪魅,似是不打算放過自己表哥,她轉頭對台下喊道:「你們,你們就眼看著雲輕狂如此凌辱一個武者嗎?你們的正義之心到哪裡去了?」

  她生得一副娃娃臉,看起來稚氣未脫,出口之語卻激昂有力,然,台下卻驟然靜寂一片,無一人出聲回應她之言。

  上官雲霞見狀,眼淚愈發流的止不住,頓足道:「要是有人能救我表哥一命,我……我就嫁給他!」她是上官世家二房的嫡小姐,身份不比大房的上官雲煙來的差,事實雖如此,可她心裡卻不怎麼有底。

  畢竟在這宮學中,幾乎無人不知她和上官雲煙過不去。

  而且上官家的二房就算是嫡出,那也只是二房,不是未來繼承整個上官世家的嫡出長房。

  雲輕舞嘴角抽了抽,很是無語。

  暗忖:「這美妞是糊塗了麼?拿自個的婚姻這麼不當回事?」心下搖搖頭,她淡淡道:「姑娘這是急著嫁人麼?可再急你也不能挑這個時候啊!」上官雲霞看向她,怒目而視:「不要

  你管!」

  「我不是管你,我只是好心提醒,姑娘別剛有了夫婿,就做了寡婦哦!」說著,她手上的長劍適時發出一陣錚鳴。上官雲霞臉皮再厚,聽到她這話,整張臉也刷地變得通紅:「你以為就你厲害嗎?東南西北四院的弟子,隨便哪個上來,都能擊敗你。」

  「是麼?可那與姑娘您又有什麼關係?」

  雲輕舞嘴角噙笑,好看的眉兒微微上挑。

  「沈希文,那女人不是喜歡你麼?這會子怎為個必死之人,要將自己輕率的許配出去?」聞同伴打趣,沈希文臉色一黑,冷冷道:「閉嘴。」

  「你這麼生氣,該不會覺得很沒面子吧?」那打趣他的同伴,「嘿嘿」笑了笑,腦袋湊到他近前,眼神甚是戲謔。

  「聽清楚,我和那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若再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小心我拎著你上生死台。」

  沈耀文眼睛一眯,沉著臉放下狠話。

  「別,千萬別,我有自知之明,您千萬別發狠。」

  陪了個笑臉,那打趣沈希文的宮學弟子,閉緊嘴巴,忙挪步,與沈希文之間拉開不小的距離。

  上官雲煙秀眉緊蹙,望著生死台上那抹纖細,不知所謂的身影,目光冷得能掉冰渣。她身旁的少女亦皺起眉頭,語帶嘲諷道:「你那堂妹知道她在做什麼嗎?」世家小姐,為個輸在生死台上的男人,拿自己的姻緣當兒戲,可不光光是丟自個的臉,家族的臉怕是也要丟盡了!

  「我去帶她下來。」上官雲煙說著,已然提氣飄向生死台:「你鬧夠了沒有?」在台上站定,她冷凝向上官雲霞怒道。

  「我沒有鬧,我只是想救我表哥。」

  上官雲霞哭道。

  「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只能死在台上,你這麼做,不僅你沒臉,牽累整個上官家族都跟著沒臉,你可知道?」上官雲煙質問。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我不能讓表哥就這麼死了,而且是被雲輕狂凌辱致死。」上官雲霞邊搖頭邊哭。

  上官雲煙不想再和她廢話,一個閃身,就已到她身後,緊跟著抬手極其後脖頸,上官雲霞吃痛,立時沒了知覺。伸手接住她的身體,上官雲煙看了雲輕舞一眼,而後,雙腳輕輕一點,自生死台上飛離而去。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上官雲煙離開的瞬間,那原本滿臉是血,做木樁子的翁明,豁然手握雙劍,直直地攻向了雲輕舞。感受到危險氣息靠近,雲輕舞身形一閃,眸中寒芒迸射,揮劍就接了一招。

  劍若驚雷!一道耀目寒光仿若飛瀑一般,從天際中直衝而下。

  「轟轟轟!」一陣爆響,翁明口中發出痛苦的嚎叫聲,但僅僅只是短暫兩聲,便沒了聲音。所有人都睜大了眼,被生死台上這猝然間出現的一幕,驚得幾乎呼吸凝滯。

  雙劍被震得再次脫手落到台上,伴著「哐當」聲響,數枚細小的銀針自翁明袖中射出。銀針太細,加之速度快得離奇,台下一眾弟子鮮少有人看在眼裡。

  「銀針有毒。」南長老皺眉道。

  「她能避開。」

  宮衍眸冷得能掉冰渣,盯著翁明的鮮血淋漓,站立不穩的身體,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就在剛才我還打算放你一馬呢,沒想到你竟然使如此卑劣的手段。」

  清越的嗓音在靜寂的夜空中揚起,雲輕舞長劍揮出,只聽一陣細微的的脆響聲從她的劍刃上傳開,隨之就是翁明呼痛的嘶啞聲音迴蕩而開。

  雙目發青出血,他嘴巴大張,一口黑血入離弦之箭,豁然噴出。

  雲輕舞俊秀的臉上浮起殘酷的笑容,劍隨心走,她執劍之手揚起,劍影如虹,湧向翁明那已然殘破不堪的身體。

  鮮紅的血四濺,猶如怒梅突然炸開。

  絢爛而灼目。

  在這靜寂的月夜中,映襯出深入骨髓,驚心動魄之美。

  又是一波劍影破空而來,聚於翁明身上,伴他慘叫聲不絕,點點鮮血飛濺,交織成一片血霧之網,那網詭異詭異得令人發顫。

  雲輕舞注視著那從頭到腳,已看不出一處完好皮膚,卻依舊佇立在台上的身影,輕揚手,那被她握在掌心的長劍「嗖」地飛回到了兵器架上,寬袖輕拂,眼前淡淡的血霧散盡,她瞧著他,黝黑的眸子尤為幽靜。月華流瀉,斂入她眼底,粼粼波光閃爍,卻看不出絲毫情緒,她道:「就是到現在,我已然沒對你下殺手,但,你的命卻還是要終結在這生死台上。後悔麼?後悔以卑劣手段想要取我的命麼?」

  「是你……是你帶人滅了血幻宮……」翁明也算是條漢子,此刻的他,不僅被無數劍傷帶來的劇痛生生折磨著,還被他自個發出的銀針所染的毒藥所折磨,他眼睛看不見,他感知得到生命在逐漸流逝,可他還是想探明雲輕舞的身份,想知曉是不是這個少年滅的血幻宮。

  若果是,那麼他死的不冤。

  畢竟清剿血幻宮的那名少年,其修為實在高得離譜,否則,血幻宮的幾位長老和護法,也不會輕而易舉地就死在少年手上。

  他聲如蚊吶,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雲輕舞與他離得並不遠,耳力又是特別的好,不期然的,她聽到了他之言,然而,她沒有直接接他的話,只是笑了,突然就笑了,她輕笑出聲,眉眼揚起,顰笑間卻露出蝕骨寒意:「強者?什麼是強者你知道麼?修為高,在各個領域做出顯著成績的人,都是這世上的強者,而強者為尊,這是一種榮耀,可在享受這榮耀的時候,那所謂的強者是不是該為弱小者做表率,是不是該為這個國家做出點什麼?沒有國哪來的家,倘若任為非作歹之徒留存於世,來禍害這個平和的國家,來禍害善良的百姓,那麼身為強者,不知要作何感想?」

  「強者,不是欺壓弱小,俯視弱小的存在,更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我,雖不是強者,但我痛惡那些欺負弱小的歹人,我沒有多大的夢想,我只希望自己呆的這片土地,我的國家,永遠和平安寧。我不想爭強好勝,更不想與人比試什麼,可我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任人挑釁,卻連吭都不會吭一聲,我會還擊,而且還擊力度不小,這一點我能說出口,就不怕人知道。」

  這些話她雖是對翁明說的,雖是對他那句話所做的間接回答,但她從開口那一刻,就借用內力,讓自己的聲音傳至廣場每個角落。

  「聽好了,對於欺壓弱者,心中無國無民,沒有大義,以不擇手段只為已的強者,我深以為恥,更不會對他們彎下自己的脊樑。」字正腔圓,擲地有聲,那一句句話,如蘸了鹽水的皮鞭,抽打在翁明,乃至台下每個人身上,一鞭一個血痕。

  沐瑾和月明澤,以及台下所有人望向她,只覺皎皎月華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光圈,而光圈中的她,聖潔而高大,讓人難以諦視。

  她就站在那裡,就站在這生死台上,身形如翠竹,似蒼松,筆挺而立,又宛若沙場上率領千軍萬馬,運籌帷幄的將軍,神色冷傲,睥睨天下。

  「我……我不是強者,也從未想到過你說的那些話,我現在唯一在想的是,活了這麼些年,於我來說是否都是個錯誤……」翁明氣若遊絲,不待音落,身子轟然倒在了台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雲輕舞目光淡淡,自他的屍體上滑過,而後望向台下,道:「在此,我要說的是,我不會再登上生死台。說我貪生怕死也好,說我目中無人也罷,總之,我今天把話放這,這個生死台我不會再上。」

  整個廣場在她音起那一刻,就處於無聲的靜寂中,這會兒,她言語落下,仍不見有聲音響起。

  靜寂,靜寂得唯有眾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縈繞在耳邊。

  忽然,一位宮學弟子衝著生死台上喊道:「雲輕狂,你真的不再上生死台了麼?」這道聲音無疑打破了此時靜寂的氛圍。

  「雲輕狂,你剛才那番關於強者的言論說的太好了!」

  「雲輕狂,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

  ……

  一人聲氣,帶動起更多人喊出了心底的聲音,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雲輕舞微笑,眼波瀲灩,唇角彎起優雅的弧度:「我既然說了不會再上生死台,那就絕對不會。」她回答了第一個人的問話。

  音落,她後背筆挺,提步朝一旁的階梯走去,夜風輕捲起她的袍擺,衣袂飄飄,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傲然氣質,有著說不出的清貴優雅。沐瑾嘴角緊抿,他的目光鎖在她的身影上,腦中不時閃現著她在生死台上的眼神變化。

  淡然閒適,犀利冷酷,尤其是捕捉到她那犀利冷酷的目光時,他被震懾住了,像,那眼神與衍時常迸射出的目光,幾乎如出一轍。

  他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她,也只有那尊貴之人可以比肩,可以攜手一生。

  呵呵!在這之前,他不就是這麼認為的麼?莫非過了一段時日,忘了不成?

  雲輕舞走下生死台時,看著那一道道崇拜的目光,她扯唇露出一抹輕淺的微笑,並未多言,而一位嬌俏的女弟子這時紅著臉來到她面前,道:「雲輕狂,我喜歡你!」雲輕舞眸光澄澈清亮,輕淺一笑:「謝謝!」

  「輕狂,你很厲害!」上官雲煙擠進人群,挽住雲輕舞的臂彎,雙眸就那麼一掃,聚集在一起的宮學弟子刷地讓開了道,而她,則與雲輕舞邊走邊道:「你的強者言論說得很好,聽得我心潮澎湃啊!」

  「我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上官師姐不用放在心上。」雲輕舞淡淡道。

  上官雲煙認真道:「怎會是隨口一說?我可是有仔細看著你哦,你當時的神情那麼嚴肅,語氣又是那麼鄭重,定是有經常想到何為強者,才會說出那麼一番言論。」雲輕舞只是笑了笑,並未說什麼。

  道出那麼一番話,她的目的無外乎是讓這個國家,多些正義之士,少些欺壓百姓的歹人,也算是幫某人穩定社會治安吧!

  醉月眼裡有痛有恨,臉色冰冷,盯著雲輕舞離去的背影,暗道:「醉風,我會幫你報仇,我會親手殺了雲輕狂!」感受到身後投來的不善目光,雲輕舞僅是勾了勾唇,腳步未停,也未回頭往後看,因為她知道那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來自於哪些人。

  「小雲兒不僅修為好,就是這思想境界也高得很吶,和她比起來,咱們這一大把歲數是不是都白活了?」

  南長老在轉身離開廣場之際,捋著白須嘆道。

  「如師父所言,那孩子只怕真是我大晉的福星。」容長老說著,君長老聞他之言,眉頭微皺:「什麼叫只怕是?小雲兒本來就是大晉的福星,師父斷言,從未出過差錯。」

  「今晚過後,小雲兒的大名會在大晉,乃至這天下傳得更為響亮,隨之而來的,估計也會有不少的麻煩找上她。」莫長老這話一出,四人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滯。半晌,君長老道:「沒什麼好擔心的,師父說過小雲兒要成熟起來,吃點苦,受些磨難都是難免的,咱們不能插手去改變,否則,大晉的運勢就會生變。」

  容長老淺聲道:「那孩子很招人疼,我希望她少受些磨難,和言師弟好好的相守一生。」

  夜色清幽,月華如水,桌上燭火搖曳,宮澈躺在枕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少年的修為是不高,可他的劍術落在任何一個武者眼裡,都堪稱精湛之技,這麼一來,只能說明少年的真實修為,並非他人感知到的那樣。

  高手,深藏不露的高手,既有高修為,又為何要藏拙呢?

  再者,與少年相比,自己的修為究竟是強,還是弱?

  腦中思緒翻轉,宮澈突然感到心裡好亂,強者,何為強者?

  欺負弱小,不是強者所為,更為他所不恥。

  若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被少年知道,他會怎麼做?深惡痛絕,提劍相對……

  不,這樣的結果他不想要。

  「你心裡很亂。」

  「是你。」

  坐起身,宮澈打量著眼前這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屋裡的頎長身影:「還以為你陪著你的血幻宮一起去了呢!」他面沉如水,語氣輕緩,言語間聽不出喜怒。

  「差點就去了,你會不會感到很失望?」

  來人的聲音帶了絲疲憊,自行走到一旁的椅上落座。

  「何來有此一問?」宮澈挑眉,看向來人。

  沒就他之言多說,來人轉移話題,道:「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複選那日,雲輕狂只怕會陷入險境之中。」

  宮澈心中一突,臉色瞬間變得冰冷:「雪宮主,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來人正是雪無痕,只見他闔上雙眸,片刻後,重新又睜開,聲音無波無瀾道:「要是我說血幻宮被朝廷剿滅,是雲輕狂帶人而為,你信嗎?」宮澈不言,他又道:「那一晚,甚至就在今晚看到生死台上的比試之前,我還對自己的猜測保留著那麼一絲懷疑,可現在我敢肯定就是她受皇命,帶著人剿了我血幻宮。」

  宮澈沉默,良久,問:「你有證據?」

  「今晚的比試還不能說明一切嗎?」雪無痕眼瞼微垂,淡淡反問。

  「我沒從比試中看出什麼。」宮澈說著,一雙寒眸鎖在雪無痕身上,帶著絲疑惑,問:「你既已確定是他滅了你的血幻宮,為何還要告訴我複選之日他會身陷險境?難道你不恨他,沒想過找他報仇?」

  雪無痕:「恨,我當然恨她了,當然想找她報仇,想親手殺了她,但不是現在,所以,我不想她在複選之日出狀況。」

  「不是你要殺他,還有誰會和他過不去?」

  「文長老,我血幻宮六大長老,只存活了他一人。他在血幻宮中德高望重,為了給死去的弟子報仇,擅自做主下單絕門,欲除去雲輕狂。」雪無痕見宮澈臉色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也沒在意,續道:「絕門的殺手,個個修為不凡,雲輕狂就算再厲害,複選之日恐怕也難以安然脫身。」

  宮澈嘴角微抿,久久未出聲,待他回過神時,發現那原本坐在椅上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影無蹤。

  「受皇命剿血幻宮,你,你是打定主意和太子站在一個陣營里了嗎?」他眼睛眯起,暗忖:「若真如此,我又該拿你如何是好?是殺了,還是放任你幫著太子做事?」宮澈心中矛盾,很難做出選擇,就在這時,他耳邊飄入一道陰冷而沙啞,難以辨出年歲和性別的嗓音:「寧王,不想大業受阻,最好不要在複選之日多管閒事。」

  「你是誰?」宮澈明白對方是在用密術與他傳話,泛著冷芒的眸子在屋裡掃視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卻聽到那不怎麼好聽的聲音再度飄進耳里:「我是絕門門主,寧王,你最好記住我今晚說的話,否則,我敢斷言,你來日必難成大業,甚至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憑什麼信你的話?」宮澈拳頭緊握,整個人完全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你可以不信。」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宮澈耳里再未飄入那難聽的嗓音,可之前聽到的,卻攪得他本燥亂的心,愈發難以平復。

  複選之日,少年會有危險,自己究竟該如何做?

  出手相幫,來日大業難成,甚至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也就是說,少年與他天生不對盤。

  怎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他們相識時間不長,走得也不是特別近,這天生不對盤,又該從何解釋?

  比試結束後,宮衍沒有和莫長老他們離開,而是站在一不顯眼之地,一直默默地注視著自家親親媳婦兒,待上官雲煙,月明澤等人與雲輕舞一一道別後,宮衍發現唯有沐瑾仍在女人身旁站著,兩人有說有笑,讓他好不羨慕。於是,他啟用密術,讓沐瑾趕緊滾回青木園休息。

  沐瑾那一刻,很是怨念了一把。

  見媳婦兒終於落單,他用密術立馬傳了句:「今晚歇在軒名居可好?」雲輕舞臉上一紅,鬼使神差地就嗯了聲。當兩人面對面而立時,宮衍像抱孩子一般,直接將媳婦兒抱起,提氣飄向軒名居。

  窗外彎月如鉤,雲輕舞被某太子直接放到桌上,正要開口說話,額上就傳來溫熱的觸感。

  「舞兒,你為我所做的我都會牢記在心裡!」宮衍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我真好奇你的腦子裡還裝了些什麼。」語罷,他抱緊她,頭搭在媳婦兒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拂在某女脖間,令其不自覺地伸出手,推了推某太子毛茸茸的大腦袋。

  「別鬧,很癢的。」

  宮衍卻不聽,依舊往她脖間呼氣,玩得滿心愉悅。雲輕舞被他這無賴樣弄得渾身不舒服,尤其是脖間,好癢有木有,於是乎,她磨了磨牙,故作生氣道:「你再鬧,我就回青木園睡了。」宮衍低笑了聲,收起了玩心,怔怔地望著她,喃喃道:「小東西……」

  「你才是小東西!」知道他這是愛憐的稱呼,可她就是想和他頂嘴。

  白眼丟出,雲輕舞別過頭,哼了聲。

  宮衍捧起她的臉,笑道:「怎無端端的生氣了?」肌膚溫涼柔嫩,宛如在他掌心恣意綻放的夭紅,粉嫩瑩潤的唇瓣,誘.人情不自禁想要采.擷。

  修長的手指輕輕沿著人兒唇線摩挲,他聲音溫柔繾.綣:「你是我的小東西。」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生氣了?嗯?」雲輕舞對上他含笑的星眸,撇了撇嘴道:「我有名有姓,又不是件玩意兒。」小東西?是在喚狗狗,喚寵物嗎?

  「在我眼裡,你就是我的小東西!」低沉磁性的嗓音,專注柔情的雙目,甚是惑人心神。雲輕舞的心兒一陣狂跳,伸手將人推開,跳下桌子道:「我去洗澡。」望著她逃也似的背影,宮衍眸中含笑,低醇的嗓音揚起:「一起。」

  隔壁屋裡有一方不大的溫泉池,泡澡極為舒服。

  「不許過來。」

  雲輕舞頭也沒回,丟出一句。

  ……

  「宮衍,你別鬧了,我了好累,想睡覺!」死皮賴臉和她一起泡浴,沒少做壞事,這會子躺倒床上,還不規矩,這人是要作死麼?雲輕舞儘量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可男人就是不隨她的意,長臂稍微用力,她就又會被帶回他懷裡。

  宮衍輕語:「你睡,我輕.點。」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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