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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年輕的侄孫之孫,走到庭院,垂眸看魚,一語不發。
片刻,他揚聲喊道:「遠山,問你個事。」
寧明志升起好奇,緊緊盯著監控,看看鐘應想問什麼。
只見遠山急切的走了過去,說道:「鍾先生,您請講。」
但那位年輕人故意壓低了聲響,說出的話極輕,近似耳語,實在無法被監控捕捉。。
寧明志眯著眼睛伸著脖子,也聽不到他說的話。
只剩遠山詫異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但是……」
遠山猶猶豫豫,鍾應的聲音終於大了一些,「待在這兒這麼無聊,要是寧明志連這點兒小事都不同意,那就算了。之前他還說,要讓我繼承築琴呢,結果,都是騙我的吧。」
鍾應這邊一說築琴,寧明志徹夜失眠的精神一震。
「他說什麼?他是不是說了築琴?」
致心見師父思琴成疾,如實說道:「他確實說了築琴……」
可聽起來和築琴毫無關係!
他的擔憂揣度還沒出口,監控那邊,遠山已經為難的回答:「我幫您問問師父。」
監控這邊,寧明志立刻焦急的催促,「致心,找人將築琴取出來,鍾應要彈琴了,他真的要彈琴了!」
寧明志的瘋狂,致心昨天就領教到了。
這位寧學文的孫兒、樊成雲的徒弟一來,寧明志波瀾不驚的大師風範一掃而空,只剩下了偏執瘋狂。
致心並不覺得,鍾應說的那句話,會和築琴相關。
他依然囑咐了人,去取築琴出來,以免師父責罰於他。
琴還沒到和室,穿過君子院前來的遠山,已經如約而來。
「師父。」
遠山恭敬的跪在寧明志前,請罪一般說道:「鍾先生不喜歡長衫,命我去給他買些運動服回來。」
「你給他買!」
寧明志不想聽這個,他想聽自己沒聽到的,「還有呢?他想彈奏築琴嗎?他想見我了嗎?」
「沒有。」
遠山神色驚訝,抬頭仰視師父,說出了令寧明志失望透頂的回答——
「鍾先生說……他想學茶道。」
第73章
鍾應安安心心在載寧宅邸住了下來, 不問手機,不問寧明志。
學習茶道,修身養性。
他穿著一身漆黑的運動服,挺拔如松的跪坐在茶室, 聆聽茶道老師的嚴肅教學。
「茶道講究『和、敬、清、寂』, 動作都有既定的規範。」
老師舉手投足, 都有一種舞蹈式的飄逸, 無論是點燃炭火,還是倒水抹茶,都透著他所說的和敬清寂,令人感受到閒適舒緩,又有著日本茶道特有的嚴肅嚴格。
鍾應慢慢看,慢慢學, 根本不急。
身邊的遠山,耐心的幫他做著翻譯,還在鍾應接過老師的茶碗時,空手提示道:「需要轉動茶碗, 將茶碗圖案對準主人。」
日本茶道確實已經和國內茶文化相較甚遠。
鍾應跪姿標準, 在兩位專業老師的指導下,刻板遵循著日本人受到中國茶文化影響,自行創造的「四規七則」。
他不斷領悟著「和敬清寂」, 聽茶道老師講述提前守約、備好雨具之類的茶道規矩。
與其說他是品茶、學茶, 倒不如說是閒來無事,心平氣和的學習一種謹慎、謙卑的去濁揚清。
體驗一下慕名已久的日本茶文化。
幽靜狹窄的茶室,緩緩響起輪椅沉悶壓過木製長廊的聲音。
那位認真盡責的茶道老師, 視線一轉, 就高興的說道:「載寧大師來了?正好, 鍾先生可以請大師品評一番。」
寧明志由致心推進了茶室。
眾人都跪坐於疊蓆之上,唯獨寧明志仗著輪椅居高臨下。
鍾應正在耐心抹茶,竹製茶匙已經攪出了一碗綠色泡沫,稍坐片刻就能請賓客品嘗。
遠山翻譯著茶道老師的話,向他的師父輕聲問候。
「師父,鍾先生學得很快,這是他第一次學習,已經完全領悟了品茶、奉茶的要義。」
說完,他和茶道老師都期待著鍾應能將第一碗茶,敬奉給尊敬的載寧大師。
然而,鍾應停了手,耐心細緻的將茶碗轉了轉,看也沒看寧明志一眼,自己喝了。
遠山目瞪口呆,茶道老師更是震驚錯愕。
「鍾先生!」他們詫異出聲,想阻止卻晚了。
氣氛陷入尷尬,十分不給載寧大師面子。
可鍾應不在乎。
「好茶。」他沒規沒矩的自己抹茶自己喝。
放下茶碗,還禮貌客氣的做完了最後的致敬儀式,然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寧明志。
兩天未見,寧明志又衰老了些。
仿佛遭受著徹夜未眠的折磨。
鍾應笑著問候道:「寧明志,睡得好嗎?」
寧明志見鍾應如此狂妄,竟不動聲色,問了一句,「日本茶道如何?」
「茶自唐傳入日本,再對比如今的中日茶道,確實差距很大。一邊講究和敬清寂,一邊又要為人考慮冬暖夏涼,安靜清幽,規矩繁瑣,反而不像是品茶了。」
鍾應不介意和他聊聊自己的感悟,平靜淡然的說道:「不過,比起抹茶道的『四規七則』,我更好奇老師所說自由散漫一些的煎茶道。畢竟,茶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供奉的,日本的『茶禪一味』已經更像是一種馴化服從的儀式,我更喜歡喝茶品茶的輕鬆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