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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樂。」她的聲音透著一絲茫然,伸手捂住胸口,「我的心臟很平靜。」
她期待了這場音樂會很多天,也害怕了很多天。
胸腔之中脆弱的心臟撲通撲通的平穩跳躍,無論是舞台下的議論、陌生觀眾的眼神,還是她沉浸在一首向日而傾的樂曲時,這顆心臟都溫柔的保持著正常。
她沒有說謊,董思看得清楚。
平穩的心率僅僅輕微上揚,絕對沒有危及熠熠的生命。
那一刻,所有人都如釋負重,在悅耳的鋼琴曲里,放下了一直以來的擔憂。
他們期待這場熠熠能夠登台的音樂會,讓熠熠得償所願。
又害怕這場音樂會,要帶走他們的小天使。
如今,間奏曲已經在於美玲和連君安的演奏中響起。
他們也放心的看著熠熠快樂換下學生裝,穿上小襦裙,梳起小髮辮,抱好了她的琵琶。
在間奏漸漸淡去的時候,重新回到舞台。
當穿著漂亮漢服,梳著鮮艷髮辮的小熠熠,再度出現在觀眾面前時,那些曾經只會禮貌鼓掌的觀眾,頓時興奮起來!
他們的掌聲熱烈,笑容滿臉。
可可愛愛的小熠熠,坐回了奏響二胡的凳子。
但她的樂器,已經變成了琵琶。
連凱一身簡單素白深衣,仍是拿著話筒,放在熠熠面前。
「我送給大家的第二首樂曲,叫做《木蘭辭》。」
脆弱又堅韌的熠熠,沒有浪費時間閒聊,她簡單說完這句話,就按下了琵琶絲弦。
她的全部精力,都要拿來展示最好的樂曲。
稚嫩手指挑弦輪指,在她低沉憂愁的輕拂琴弦之中,於美玲和連君安退了場。
唯獨她身邊父親,揚聲念誦: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千古漢樂府,在父女倆人的吟誦彈奏之間,變得悠揚深邃,仿佛木蘭的苦惱,成為了熠熠的苦惱,她這樣可愛稚嫩的小姑娘,竟也要考慮起替父從軍。
如此形式活潑輕鬆的音樂會,更像一場家庭舞台劇。
當熠熠的琵琶弦,獨自奏響「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的旋律,剛退場不久的連君安,穿著簡潔的黑色深衣,走到了三角鋼琴前。
短髮深衣的哥哥,伸手按響了凌冽的琴鍵。
刀光劍影,沙場點兵,驟然突兀而起。
這也許是熟悉音樂會的觀眾,經歷過最為有趣的演奏。
他們的天才鋼琴家,身著漢服彈奏西方樂器,與粉色裙裝彩色髮辮的妹妹,合奏了一曲中西合璧的《木蘭辭》!
那不是悽苦別離、兇險萬分的木蘭殺敵。
而是兄妹齊心,其利斷金的勇猛。
本該孤身一人的木蘭,變成了有哥哥陪伴的熠熠。
她在亂世奏響琵琶弦,為她英勇無匹的兄長,助陣揚旗。
與眾不同的《木蘭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鏗鏘熱血。
琵琶與鋼琴改編的漢樂府,讓聽眾擁有了絕佳的享受。
他們沉浸在一位天才鋼琴家與天才小可愛的合奏之中,唯獨董思緊張的盯緊了屏幕,隨時都準備呼喚連凱,帶走他的女兒。
「熠熠的心跳確實對更激昂的樂曲反應劇烈。」
厲勁秋看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他看得懂起伏的綠色線條。
監控著熠熠心臟的儀器,時時告訴他們此時的熠熠。
她快樂、激動,沉浸在奮勇殺敵的硝煙劍戟之中,用手指拂弄出堅毅鏗鏘的旋律。
「因為音樂是她的靈魂。」
鍾應的視線透過綠色的線條,見到了舞台上神情嚴肅的小姑娘。
「《長歌行》珍惜光陰,悠然深遠,她就會變得平靜;《木蘭辭》征戰沙場,驚心動魄,她就會變得亢奮。」
「那熠熠會不會——」連凱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麼。
「不用怕!」周逸飛大著膽子出聲,以榜一大哥的名譽發誓,「這首曲子是我親自改編的,熠熠再投入,也快要轉音了!」
果然,他話音未落,舞台傳來的琵琶音隨鋼琴旋律變換。
十年征戰轉瞬即逝,木蘭安然凱旋。
又是溫暖團圓的聲音響起,屏幕上激動的綠色峰波緩緩平復……
後台幽幽呼吸,仿佛集體鬆了一口氣。
片刻,大功臣周逸飛的後頸就被逮在了無情小叔的指尖。
「你親自改編的?」厲勁秋一字一頓,大有小崽子你皮癢想挨打了的語氣。
周逸飛嘿嘿嘿的笑:「我們一起改編的,小叔、鍾哥和我一起改編的。」
後台眾人的氣氛,在木蘭歸家、團圓喜慶之中變得輕鬆愉快。
於美玲換好了優雅的晚禮服,妝發精緻完美,神色卻略顯憂愁。
「累到了?」連凱低聲問道。
於美玲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熠熠,待會的演奏,她要累一些。」
「可是她快樂。」連凱笑著安慰妻子,「只要她快樂,她的心臟就不會出事。」
舞台上的《木蘭辭》結束,連君安握著連生熠的小手,快樂的回到了後台。
媽媽與爸爸,會在熠熠換裝的間隙,為聽眾帶來鋼琴與小提琴的二重奏。
熠熠有很多時間分享她的快樂,將漂亮襦裙換作羽毛蓬鬆的公主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