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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個於先生?」

  厲勁秋想了想,「幫忙敲編鐘的鼓師於經業?」

  「嗯。」鍾應點點頭,「方老師講述的於先生,是和馮先生不錯的朋友,和遺音雅社關係也融洽,可惜,我見到的於經業不是方老師描述的那麼好。」

  鍾應很少評述外人的過錯、優劣。

  於經業對於他而言,就是遺音雅社之外的外人。

  但是,沈聆留下來的日記,詳細記錄了每一場義演的募捐數量,所思所想。裡面提及的於經業不得不令他產生一些個人的見解。

  「沈先生說,於鼓師天賦極佳,如果認真司掌編鐘,必然能在聲樂上獲得一番造詣。可他始終以戲班敲鼓的習慣,來改變他們給編鐘定好的曲譜,甚至對遺音雅社別的樂器指手畫腳。」

  鍾應所說指手畫腳,並不是他偏頗的判斷。

  於經業常年在戲班,自然懂得「流行」「受歡迎」的曲目節奏。

  遺音雅社演奏的篇章,儘是重譜的千年之前的漢樂府,聲調古樸、旋律悠遠,相比當時流行的樂曲,確實冷僻許多。

  然而,於經業不是樂器研究者,更不是遺音雅社正式成員,每次負責敲鐘,都會提出無數的建議,看似理直氣壯,卻讓沈聆不勝煩憂。

  ——編鐘韻律本就難控,於鼓師一番敲奏,倒顯落了俗套。

  ——今日合奏,編鐘之音甚為刺耳,於鼓師竟未覺察。

  ——於鼓師脾氣執拗,又執鼓竹多年,確不適合編鐘,他日若能尋得志同道合的人便好了。

  字句著墨不多,可鍾應看得心緒煩躁,始終對於經業沒什麼好印象。

  他說:「固執、專斷,不聽他人勸告,一意孤行……從脾氣來講,他們真的很像了。」

  厲勁秋之前還在當樂子人,閒聊於美玲和樂團的衝突。

  經過鍾應這麼一回溯,他忽然認真思考,不服從樂團整體安排,我行我素的模樣,著實令人討厭。

  於美玲和於經業唯一的區別,大約就是一個在鋼琴上確實天賦極佳,一個在編鐘上毫無建樹只圖自己方便了。

  厲勁秋稍稍把於經業的行為,代入自己的合作方,頓時產生了樂譜被胡亂演奏的憤怒。

  「所以我說,我對於美玲的欣賞,必須得是不合作。要不然,樂團里有她這麼一個意見領袖,我估計得和她吵上八百回。」

  他皺著眉看向鍾應,說道:「當初沈先生為什麼不換人,遺音雅社首演之後不是名聲在外嗎?邀請一些志同道合的音樂家,肯定比於經業好吧?」

  「戰亂時期,沈先生也不知道義演能持續多久,而且,畢竟是個高風險的行當,他對於經業再多埋怨,也感謝他願意幫忙。」

  說著,鍾應更是幽幽嘆息,「只不過沈先生的感謝,是付了酬勞的。」

  遺音雅社的演出都是義演,無論最終收入多少,悉數捐了出去。

  沈聆家境殷實,於經業說自己餬口困難,他便一直按照戲班鼓師的酬勞,只多不少,付到了清泠湖淪陷。

  厲勁秋聽得錯愕。

  他還以為於經業跟方蘭說的似的,仗義出手,那就脾氣不好,至少人還不錯。

  結果沈聆付過不低的酬勞,這事忽然就變了一副模樣——

  「他來遺音雅社,別是因為戲班的生意,都被遺音雅社搶走了吧?」

  鍾應看他一眼,無奈說道:「也許是。畢竟,每次演出都能正好遇上於經業有空,說明戲班沒戲可唱,主顧們都來遺音雅社捧場了。」

  厲勁秋聽得笑出聲,「幸好你是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否則我一定會因為於經業、於美玲,阻止你去教熠熠。」

  他說得很認真,「我還會覺得,熠熠不是個好女孩,肯定和連君安一模一樣,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他說得如此肯定,鍾應聽了一愣。

  「為什麼?熠熠是熠熠,其他人是其他人。」

  「但他們是一家人。」厲勁秋直言不諱,「我這個人比較小心眼,他們一家人都這麼討人厭,我可不覺得會出現一個異類。」

  「當然……熠熠確實是異類,只能說,她可憐可愛,遺傳了她爸爸的好脾氣。」

  厲勁秋看了鍾應一眼,「但我沒有你那麼好的脾氣,這都能不計前嫌,發現一位小天才。」

  鍾應勾起嘴角,看著厲勁秋有理有據,悠閒喝茶,全然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

  愛屋及烏、恨烏及屋都是常理,只不過他從小就得了師父的叮囑,自然不會因為老一輩的恩恩怨怨,禍及無辜後人。

  「因為師父說過,人和人不一樣,壞人的後代會出現不計得失的善人。好人的後代也會出現罪無可恕的惡人。」

  鍾應始終秉承著樊成雲的公正之心,認真的說道:「如果單純以一個人的為人,去評判他家人、後代的品行,是完完全全的偏見。」

  「偏見會讓人錯過很多的美好,也會讓人陷入更多的困境。」

  他一本正經的講述人生大道理,一直活在傲慢與偏見之中的厲勁秋無言以對。

  「大師就是大師,做人果然豁達開明。我這人就很小氣。換我知道熠熠是於經業的後人,絕對不會踏進連家半步,她自己上門來拜師才行。」

  說完,他還想了想,「拜師也要三顧茅廬,過五關斬六將,可能我才會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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