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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君安磨磨蹭蹭很久才回家。
恩師安排的樂團工作,最晚不會忙到天黑,他卻故意告訴於美玲,排練太忙,會晚點回來。
最後他在外面吃完了晚飯,直到月亮慢慢升空,他才打開家門。
「哥哥。」
迎面撲來一陣淡淡橘香。
連君安可愛的小妹妹,已經換上了舒適的居家服,披著柔軟泛黃的頭髮,渾身散發著洗髮露的香氣。
「熠熠今天開心嗎?」連君安低沉的心情,終於好了些。
「開心。」連生熠特地等候著他回家,仰起小臉,「鍾老師又教我新的曲子,我想彈給哥哥聽。」
連君安心裡一驚,按捺住自己的惶恐,保持著親切問道:「是什麼曲子?」
「你來。」
連生熠抓住他的手臂,把慢騰騰的哥哥,往音樂房拖,「是漢樂府的《木蘭辭》。」
木蘭辭……
連君安腦海里迴蕩著唧唧復唧唧的老話。
他實在不明白,鍾應為什麼會執著於這些老掉牙的東西。
如果不是連生熠,他對這種樂曲,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當連君安鼓起勇氣,準備面對一場鋼琴打擊樂時,卻發現她可愛的妹妹抱起了琵琶。
幸好,那是琵琶。
他沉悶的表情,忽然開朗,順勢坐在了鋼琴凳上。
「《木蘭辭》講的是花木蘭吧?熠熠知道花木蘭嗎?她是一個男扮女裝的女將軍,年紀輕輕就行軍打仗,就像法國的聖女貞德。」
連君安想趁著《木蘭辭》,說點兒他知道的小故事。
可惜,他的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
熠熠撥弄得手上琵琶音弦陣陣,不成曲調,偏偏做賊一般壓低聲音,問道:
「哥哥,媽媽不讓鍾老師來教我了嗎?」
「啊?」
等著欣賞琵琶曲的連君安,頓時愣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還有這回事?」
熠熠很聰明。
如果她跑到連君安房間去談這件事,不過一會兒,於美玲就會敲門進來。
偌大的別墅,唯有音樂房是她的自由天地。
可以讓她一邊彈奏樂器,一邊去打探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當於美玲在視頻通話中詳細分析了鍾應的問題,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作為一位優秀的鋼琴家,於美玲大部分時間都留給了舞台,很少回家。
每次回來都是為了熠熠。
音樂房迴蕩著悠閒散漫的旋律,連君安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木蘭辭》。
他的注意力都在熠熠的低聲猜測上。
「媽媽一回來,鍾老師就有事,我感覺媽媽又騙我。」
「鍾老師可好了,他的古琴、鋼琴、琵琶都那麼好聽,我還沒有見過那麼好的老師。」
「哥哥,你幫我求求媽媽,我想鍾老師快點回來,他還給我布置了作業呢。」
連君安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為鍾應求情。
頓時,耳邊響起的樂曲都不好聽了,連君安對鍾應的討厭簡直翻倍。
「他給你布置了什麼作業?」
連君安厲聲問道。
然而,連生熠眼睛一亮,停下了手上的琵琶弦,快樂的奔向朝露。
「正好,哥哥幫我聽聽,我剛想到的改編!」
小女孩十分容易變得快樂。
她重新抱起二胡,拉響旋律,之前為了鍾老師不能再來而憂愁煩惱的心緒,都投入到了一場凱旋返鄉、家庭團圓的《木蘭辭》演奏中。
連君安欣賞著樂曲,靈魂天人交戰。
他根本不信為鍾應求情,但是熠熠奏響二胡,樂曲歡快明朗,透著演奏者無憂無慮的快樂。
連君安不清楚原本的《木蘭辭》應當是什麼模樣。
可它在銀弦奏響的模樣,結束了他心中的掙扎糾結。
完整演奏完這首喜氣洋洋的重聚,連生熠漆黑的眼睛閃閃發光。
「怎麼樣,哥哥!」
「哼。」連君安雙手環抱,眉頭緊皺,聲音里只剩下了嫉妒。
「鍾應真是個幸運的傢伙,有你這樣的好學生。」
連君安答應連生熠的「小請求」,從來理所當然。
他的妹妹乖巧又懂事,忍耐著一切他無法忍耐的生活,他怎麼可能拒絕妹妹的單純願望。
哪怕,對方是他最討厭的傢伙!
連君安和連生熠約法三章,不許偷聽、不許擔心,更不許因為他求情失敗傷心難過。
兩兄妹的拉鉤承諾,幼稚又可靠。
他親自盯著連生熠回到房間,才磨磨蹭蹭的走到於美玲房門外,敲了敲。
「媽媽,你睡了嗎?」
別說連生熠,就算是連君安,都害怕於美玲的專斷獨行。
他聽到裡面模糊的通話聲,聽到咔噠的開門聲。
於美玲正在和手機對面的某些人,進行著下一場演出的溝通。
燈光、指揮、首席,無論小事大事,都必須經過她的同意。
她漫長的溝通,喋喋不休的執著於細節,成就了越發高貴嚴厲的鋼琴女王。
連君安百無聊賴的坐在化妝桌前,終於等到了於美玲的一句:「可以,就這樣。」
他的精神立刻振作,儼然要面臨一場惡戰。
「什麼事?」於美玲問道。
連君安微不可察的深呼吸,說道:「我聽董思說,你讓鍾應以後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