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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閉嘴!」

  連君安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大喊打斷了鍾應的話, 「你懂什麼鋼琴, 你懂什麼即興!」

  他的呼號嚇得音樂房兩位小朋友神情錯愕。

  可連君安根本來不及顧及許多,斥責道:「誰允許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你給我滾出去!」

  「哥哥……」

  連生熠的驚訝變成了恐慌。

  她跳下凳子, 跑到了連君安面前,拽住了連君安的手臂。

  「你出來,我們出來說。」

  連君安還想痛痛快快罵鍾應一頓, 卻被妹妹推出了音樂房。

  周逸飛坐在電腦前,心有餘悸。

  「這人脾氣,怎麼跟我小叔似的, 說炸就炸。」

  鍾應嘆息一聲,看了看身前的鋼琴,說道:「可能是我說得太直白了, 連先生接受不了。」

  「對, 就是太直白了。你怎麼能說一個大男人是雛鳥呢。」

  周逸飛痛心疾首, 「傷自尊的好嗎。」

  鍾應:?

  音樂房的門隔絕了裡面的感慨。

  連生熠抓著連君安的手臂不肯放開,仰著頭,兩隻彩色的小辮輕輕晃動,神情滿是擔心。

  「對不起,熠熠。」連君安平復不了情緒里的憤怒和痛苦。

  他長長嘆息一聲,皺著眉盯著音樂房大門,「我確實在維也納的音樂廳演奏了你的樂曲。當時是為了舉辦一場紀念音樂會,我覺得你的曲子,很適合音樂會的主題,就演奏了它。對不起。」

  然而,熠熠的手掌緊緊握住了他,低聲問道:「除了對不起呢,哥哥。」

  她漆黑的眼睛,倒映著連君安的容貌。

  連君安稍稍低頭,就能見到自己心愛的妹妹,抹不去的擔憂,還有自己丑陋的嘴臉。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熠熠從來不會去爭辯一首樂曲的署名,更不在乎這首樂曲由他彈奏。

  因為從她更小更小的時候,她就懂得了時光易逝,享受快樂。

  但是,對他而言,那場比試就像是一場忘不掉的噩夢。

  連君安至今都控制不住對鍾應的憤怒。

  可他不能說。

  「哥哥,你是不是害怕鍾老師。」

  即使他不說,熠熠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小小的女孩子,握緊了哥哥的手,仰著頭說道:「你害怕他,因為他的天賦遠遠超過了你,在那場比賽里,用一種你無法接受的方式,擊敗了你。」

  「你更害怕自己,因為,也許終其一生,你也無法追趕上他的腳步。」

  庭院吹來的清風,帶著夏日炎炎慣有的熾熱。

  連君安在連生熠直白的問話里,無所遁形,而他唯一能夠慶幸的,是熠熠永遠不用知道,鍾應擊敗他的方式,有多殘忍。

  連生熠從小就對情緒敏銳,她一雙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夠看穿所有的偽裝。

  「是。」連君安只有在熠熠面前,願意變得脆弱坦誠。

  「我已經好久沒有即興演奏了。」

  他一脫離固定的樂譜,就會想起鍾應的話。

  ——這不是你的曲子。

  ——它不適合你。

  ——這首曲子的創作者,是一位年輕、稚嫩、堅強的……

  女孩子。

  沒有說完的話,每每迴蕩在連君安的腦海,都在斥責他的無恥與狂妄。

  那是比厲勁秋不留情面的駁斥更為殘忍的評語。

  因為,鍾應透過一串並不是誕生於鋼琴的音符,見到了他小心藏匿起來的連生熠。

  熠熠那么小,就在他們的呵護下長大。

  沒有經歷過風雨,沒有經歷過痛苦,卻又比任何人細膩敏感,能夠創作出暗含悲傷的渴望。

  連君安的沉默,默認了他在那場比賽之後遭到的巨大痛苦。

  但是這份痛苦,被連生熠善良的誤會了。

  「哥哥,你輸給鍾老師,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連生熠的話,總是叫連君安無地自容,「那首曲子本來就不是鋼琴演奏的,你用鋼琴即興演奏它,當然比不上鍾老師的創作。」

  「下次、下次你提前告訴我。」

  熠熠絲毫沒有責怪哥哥擅自挪用自己樂曲的意思,甚至為哥哥出謀劃策。

  「我幫你寫最適合主題的樂曲,你一定會勝過所有人。」

  「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鋼琴家。」

  小小的女孩子,握住哥哥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傳遞著自己的溫暖。

  就像她每次躺在病床上,痛苦得指尖冰涼,連君安為她溫暖手掌時一模一樣。

  「你比任何人都要厲害。」

  熠熠的話,總叫連君安眼眶泛紅。

  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真相,更不能告訴連生熠——

  鍾應用鋼琴還原了那首沒有名字的曲子,最初的樣子。

  無論是沉到深處的隱忍,還是雀躍於眼前的希望,都比他充斥著技巧卻只有技巧的鋼琴曲,鮮明生動。

  他甚至像聽到了連生熠的演奏,像聽到那首本該由二胡奏響的樂曲,在創作者的指尖,親自變為鋼琴曲的模樣。

  他只覺得自己無恥,但他不能說。

  「嗯。」連君安沉著聲音,模模糊糊的回答了連生熠。

  熠熠果然露出了笑容,還安慰他道:「不許生氣了哦。」

  她鬆開哥哥的手掌,翹起了小指,做了個彎彎的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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