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這位作曲家直接點名關鍵,覺得楚慕恃琵琶而驕十分可笑。
「要我說,你只是運氣好,生在了楚家,沾了他們的光,留有他們的血,繼承了他們的姓氏和琵琶。」
「他們看的是楚鄭夫婦的面子,才會三番五次來找你,想要幫你解決家庭矛盾。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楚慕聽慣了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忽然被人陰陽怪氣嘲諷一頓,竟然沒有暴怒,還平靜的抽著煙,盯著厲勁秋看。
樂器行里煙氣裊裊,他半眯著眼睛,幽幽感慨道:
「他可真是找了個好說客。」
「說客?」厲勁秋在楚慕面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鍾應說他和這種菸鬼相似,已經是極大的侮辱,更何況他親眼見了菸鬼,腦海里回楚書銘、鄭婉清的高貴氣節,越發覺得眼前這傢伙根本不配姓楚。
「我根本不是來說服你,我只是想罵你。」
「罵你不知好歹,自以為是,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奧地利人。」
厲勁秋說話從不顧及任何人的顏面,更別說一個自己討厭的傢伙。
「我認識的奧地利人,為人爽快熱情,有話直說,你雖然沒本事丟中國的臉,可奧地利的臉,也差不多丟盡了。」
楚慕挨著罵,緊鎖的眉峰始終沒能舒展。
他沉默盯著厲勁秋,抽乾淨了最後一支煙,鬆了口。
他問:「你說時間你定,什麼時候?」
厲勁秋哂笑道:「就今天,你下班之後。」
「行,等著吧。」
楚慕摁滅了菸頭,「記得叫上鍾應。」
鍾應見到厲勁秋從楚氏樂器行出來,大為震撼。
這也太快了!
他想像中的會面,應當充滿了鋼琴的背景音,全是厲勁秋暢聊世界名曲、講述音樂家一生趣事的聲音。
什麼莫扎特貝多芬、什麼命運月光,聊上三四個小時都沒問題。
怎麼厲勁秋進去沒幾分鐘就出來了?!
鍾應焦急的迎上去,「他不同意再聊聊?」
「同意了。」厲勁秋皺著眉,很不高興。
鍾應表情錯愕,「你怎麼做到的!」
他的期待與眼神,終於緩和了厲勁秋心裡鬱結的怒火。
「你不是說他像我麼。」
厲勁秋不承認,自己絕對跟這個老菸鬼不像,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性格居然還對得上他的思維方式。
「我們這種人,都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說廢話。我進去跟他說,給個機會聊聊遺音雅社、木蘭琵琶,時間我定,地點他定,不結了。」
鍾應目瞪口呆,驚嘆於厲勁秋的神仙效率。
「什麼時候?」
「等他下班,就今天。」
厲勁秋的高效率令鍾應嘆為觀止。
果然是優秀的作曲家,更是楚慕靈魂相似人,鍾應做了各種計劃,預計了各種困難,都在厲勁秋直拳出擊之下,迎刃而解。
鍾應的快樂持續了整個下午。
他們在納旭市場徘徊,每隔一會兒就去看看楚氏樂器行,總算見到了楚慕轉身鎖門的身影。
「楚老闆!」鍾應激動的走過去。
楚慕乜了他一眼,鎖好店門,叼著煙皺眉看他們。
「這麼怕我跑了?」
厲勁秋反唇相譏,「別人不會,你就不一定了。」
楚慕夾著煙,皺眉說道:「你這人說話真欠打。」
「你也不差。」厲勁秋隨口就回。
楚慕輕笑一聲,竟然也不跟厲勁秋吵吵,轉身帶路,「走吧,換個地方慢慢聊。」
強中自有強中手。
曾經被楚慕噎得無話可說的鐘應,站在厲勁秋身邊,就像有了靠山。
大作曲家的形象逐漸偉岸,哪怕他們沉默的前行,鍾應都覺得前路充滿了希望。
他們慢悠悠的跟著楚慕,鍾應試探的出聲。
「楚老闆,其實你姐姐確實病得很嚴重,你應該去看看她。」
「有戈德羅照顧,死不了就行。」
楚慕明顯漠不關心,卻又追問道:「你去看過我姐了?」
「嗯。楚懷女士因為大腦里的血塊和腫瘤,記憶減退得厲害,時常頭痛,確實很需要治療……」
鍾應猶豫片刻,覺得自己說再多,都不如楚慕和她見一面。
於是,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問過戈德羅先生了,他欠下大約十萬歐的賭債,一開始也是希望能夠在賭場給楚女士贏回醫療費,才會越欠越多。」
「賭鬼的話你們也信。」
楚慕重新點燃了香菸,心情似乎格外煩躁,又破天荒的和鍾應聊起來。
「他爛賭,欠那麼多錢早晚的事,只不過拿我姐的病當藉口罷了,跟我姐也很相配,都不是什麼好人。」
厲勁秋聽不慣他諷刺病人,反問道:「你呢,和重病的親姐姐爭奪十年前就分好的遺產,又是什麼好人。」
楚慕嗤笑一聲,停了下來,視線如刀般刮過厲勁秋。
鍾應以為他生氣了,卻發現他扔掉了菸蒂,指了指通往地下的樓梯。
「到了。」
時間還早,地下室的霓虹招牌還沒亮燈,也能見到紅紅綠綠的燈管,扭曲纏繞出「酒吧」的詞彙。
厲勁秋皺起了眉,「你就帶我們來這種地方談正事?」
「你說了地方我定,有什麼問題麼。」